孙立人将军

前言

对于有“东方隆美尔”称号的孙立人将军，李敖说过：

“孙将军是国民党集团中最杰出的将领，学历之深，无人可及；练兵之精，无人可及；战功之高，无人可及；身上弹孔之多，无人可及；国际性声誉之隆，也无人可及。他从小感受到外侮，立志要雪耻，清华、普渡两所名校毕业之后，投笔从戎。自美国弗吉尼亚军校学成，回国后南征北讨，脱颖而出，但受制于蒋介石的嫡系，一再被黄埔军头排挤。蒋介石落魄到台湾之后，为争取美援，打出孙立人牌，然而当鸟尽弓藏之时，便以冤案软禁孙立人……”

蒋介石：我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了

1985年，孙立人已经被蒋介石软禁了30年，想在生活上获得一些改变，便向当时的“总统”蒋经国，提出了三条要求：

“一、正式退役；二、请公家代修房屋；三、恢复个人自由。”

在经过一番思考后，蒋经国勉强同意了前两条。但对于恢复孙立人的个人自由这一条，蒋经国认为不行，予以否决。

蒋经国与李登辉

就这样，孙立人依然没有获得“解放”，只能继续被监禁的无聊岁月，在家里养花种草，了此残生。

1988年1月13日，蒋经国去世。新上任的“总统”李登辉，为了某种政治目的，才恢复了孙立人的自由。

3月20日，奉李登辉的命令，台湾“国防部”部长郑为元来到孙立人家里，向孙立人宣布，从即日起“恢复一些行动、言论的自由。”至此，才结束了孙立人长达33年的监禁。

1900年12月8日，出生于安徽省庐江县金牛镇山南的孙立人，在14岁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学校。

1921年，孙立人入选了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担任主力后卫；5月，在上海举行的第五届远东运动会上，孙立人等人相继击败了菲律宾队和日本队，为中国在国际大赛中，获得第一个篮球冠军。

1924年，孙立人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毕业后，孙立人选择了出国留学。次年，获得学士学位后，加入美国桥梁公司，担任了工程师。4个月后，孙立人改学军事，在美国维吉尼亚军校学习。

孙立人旧照

1928年6月，孙立人在国民党中央党务学校，担任了中尉军训队长。两年后，孙立人进入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总队，担任了副总队长。又过了两年，孙立人被调到财政部税警总团任第二支队上校司令兼第四团团长。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孙立人奉命开往淞沪会战前线，与日军战斗。11月3日晚，孙立人趁夜色，带人前去破坏浮桥，不料被日军发觉，遭到了敌人的猛烈炮火袭击。此战，孙立人全身被炸伤了13处，昏迷了三天三夜。

11月12日，宋子文派宋子安护送孙立人去香港，接受治疗。1938年，痊愈后的孙立人，参加了武汉保卫战。因战功获得升迁。

1942年4月，孙立人率新38师，在缅甸参加了曼德勒会战。8月，中国远征军新38师和新22师先后到达印度，改番号为中国驻印部队，在印度兰姆珈训练基地开始装备美械和训练。10月，中国驻印部队改编为新1军，郑洞国任军长，孙立人为新38师师长，廖耀湘为新22师师长。

孙立人

1944年，在与缅北的日军第18师团作战时，孙立人率领新38师与廖耀湘的新22师将该师团打得大败。随后，该师团残部狼狈逃出胡康河谷。对于此战，在日军的战史中记载：

“在九州编成，转战中国，素有把握的第18师团，与中国军战斗最自信，岂料胡康河谷的中国军队，无论是编制、装备，还是战术、技术，都完全改变了面貌，使军队损失惨重，全军不禁为之愕然。”

后来，在攻克密支那后，中国驻印军进行了休整扩编，由新1军扩编成新1军和新6军两个军。孙立人被任命为新1军中将军长，下辖新38师和新30师。

1945年，新1军与滇西中国远征军联合，将中国境内的芒友攻克。至此，滇缅公路被打通。随后，在孙立人的指挥下，新1军各师继续猛进，攻占了腊戍、南图、细胞和猛岩，胜利结束了第2次缅甸战役。

1946年3月，在蒋介石的命令下，孙立人率新1军由美国军舰从广州运到秦皇岛，不久后抵达锦州，协助第五十二军和新六军在沈阳外围，与东北民主联军作战。5月，新1军占领了四平，不久后又占领了长春。

蒋介石

6月，蒋介石撕毁和平协定，全面内战爆发。8月，在蒋介石的命令下，孙立人担任了东北绥靖公署副主任兼长春警备司令。后来，由于在作战中，孙立人因作战不利，被调到沈阳，担任了东北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长官。

1947年8月，孙立人因作战不利，被调离东北，改任了代理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到此时，孙立人苦心经营的新1军被蒋介石彻底收回。后来，在孙立人的再三努力下，只从新1军中抽离了原税警总团及印度、缅甸时期的几百名亲信，前往台湾训练新兵。

后来，美国人对蒋介石大失所望，便改为投资孙立人、吴国桢这些国民党的重要人物。

1949年2月12日，美国远东最高统帅麦克阿瑟特意派人到台湾，邀请正在训练士兵的孙立人前往东京，共商防卫台湾大计。见到孙立人后，麦克阿瑟笑着暗示孙立人：

“我们不能让台湾这艘‘不沉的航空母舰’，落到共产党的手里。所以，有意请阁下负责巩固台湾，而由我们美国全力支持。”

孙立人和外国人在一起

对此，孙立人没有答应，而是说：

“我忠于蒋介石，不能临难背弃。台湾军队悉由蒋介石指挥。陈诚也是听命于蒋介石的。我只会打仗，不会搞政治，不会领导反共……你们还是继续支持蒋介石为宜。”

回到台湾之后，孙立人把和麦克阿瑟会面的情况，向陈诚如实作了汇报，并让陈诚向蒋介石转达了自己的意思。听到陈诚的汇报后，蒋介石非但没有感激孙立人的支持，反而对孙立人产生了怀疑和不满。

上海解放的那段时间，汤恩伯带着残部撤往台湾，蒋介石让孙立人安排对汤恩伯的接待。

几天后，蒋介石见到孙立人时，问了他安排的情况。当听到孙立人打算把汤恩伯的残部安排到几所国民小学校园时，蒋介石发飙了，质问他：“这怎么可以？把你们的训练营让出来，你的部队去住小学校去！”

对此，孙立人解释说汤恩伯部处于残缺状态，应该重新整补，暂时不宜住在新兵的训练营区。谁知道，孙立人的话音刚落，蒋介石便责备道：“你怎么这样自私！”

蒋介石

见蒋介石的脸色不好，性情直爽的孙立人也不甘示弱，大声说：“我自私？你才自私！谁不知道汤恩伯的部队，是你的嫡系部队，如果共产党打过来，你能往哪里去？只能往太平洋里跳！”

孙立人的话，把蒋介石气得七窍生烟，就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侍卫长俞济时赶紧过来打圆场。蒋介石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蒋介石亲自打电话给孙立人。这次，蒋介石的语气非常和善，在电话里说：“你今天有没有空？”“有”孙立人回答说。蒋介石接着说：“那好，今天中午你来阳明山，陪我一起吃饭吧。”

席间，蒋介石好像忘记了先前的事情一样，和孙立人聊得很好，气氛尽显和谐。饭后，在蒋介石的邀请下，两人又在一起散步消食。

看到四下无人，蒋介石拍了一下孙立人的肩膀，小声地说：“眼下，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信任，我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了！”

蒋介石和孙立人

听了蒋介石的话，孙立人的心里感动极了，立即表示以后唯蒋介石马首是瞻。

9月，在内外交困之下，为了讨好美国人，蒋介石还是违心地任命孙立人为台湾防卫司令，让孙立人协助陈诚经营台湾这个可能退守的最后据点。对此，蒋介石在日记中记载：

“吴（国桢）、孙（立人）屡屡挟外（美国）自重。”

孙立人：他那天说的都是假话

1950年3月，蒋介石不顾“代总统”李宗仁的反对，私自复职“总统”。不久后，蒋介石再一次违心地任命孙立人为陆军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此时的孙立人，貌似成为了蒋介石身边的一名“红人”。

孙立人与蒋介石等人在台湾

然而，孙立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升任陆军总司令的时候，蒋经国得到蒋介石的授意，已将他的特务网络安插在陆军总司令部。仅仅几天的时间，孙立人的秘书黄正及在陆军训练总部的姐姐黄珏被逮捕，罪名是“泄露军机”。紧接着，他的旧属李鸿、陈鸣人、彭克立等人，也都被安上“匪谍”的罪名，相继被捕。

6月，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军将第七舰队开进我国的台湾海峡，协助蒋介石防卫台湾。此时，在蒋介石的眼里，孙立人在美国人那里的重要性，开始逐渐减弱。蒋介石也便开始策划着“飞鸟尽，良弓藏”的计划了。

1951年3月，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蒋经国派出人手，大摇大摆地进入陆军总司令部，开始着手组建陆军总司令部政治部。这样一来，孙立人的手脚逐渐被束缚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陆军总司令。

对于蒋经国手里的特务系统，孙立人本来就有些看不惯；对陆军总司令部政治部的处处掣肘，孙立人更是非常厌恶，以至于和蒋经国及黄埔系将领的关系，逐渐紧张起来。

后来，在每个星期的军事汇报上，孙立人次次迟到。据说，孙立人迟到的原因是不喜欢给总长周至柔敬礼，在他到的时候，蒋介石已经在场，这样就可以避免。更有甚者，在过年的时候，对蒋经国的拜年，孙立人选择了避而不见。

1954年，美蒋正式签订了“美台共同防御条约”，在蒋介石看来，台湾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巩固，孙立人不但没有了用处，反而成了一个威胁，踢开孙立人的事情，已经势在必行。

孙立人和太太在休闲

6月，孙立人被蒋介石任命为“总统府”参军长，彻底解除了兵权。

1955年5月25日，蒋介石授意毛人凤，以“匪谍”的罪名，将孙立人的旧部、时任步兵学校少校教官的郭廷亮逮捕。

5月28日，蒋介石让人把孙立人找来。接到通知后，孙立人心里一惊，总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蒋介石召见，他又不能不去，便硬着头皮来到蒋介石的官邸。

孙立人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蒋介石。还没等孙立人开口，蒋介石便阴森森地说：“你近期看什么书？”对此，孙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看《南宋兴衰史》和《曾国藩家书》。”“那好，好！”蒋介石带着恶狠狠的语气说道。紧接着，蒋介石又说：

“你训练部队有一套，不过你打仗不行。你为什么要和胡适、叶公超等政客来往？又和美国军政界人士交往？美国新总统艾森豪威尔为什么要邀请你参加他的就职典礼，而不邀请我呢？孙立人，你不要自以为很聪明，你再聪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蒋介石

蒋介石一边说，一边将他的手伸出来，当着孙立人的面使劲一握，阴沉着脸说：“现在我要把你孤立起来！”

听了蒋介石的话，孙立人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辩解道：“我一生只知道忠君为国，爱民如子。我最讨厌政治，更不会使用政治手段加害于人……”

孙立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蒋介石便打断了他的话，摁了呼叫侍卫的电铃。见侍卫进来，蒋介石大声斥责道：“你不必再讲，给我滚出办公室去！”听到蒋介石的话，侍卫立即将孙立人拉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并不愉快的谈话，注定了孙立人以后的日子将不会好过。

仅仅几天后，台湾南部便爆发了“兵谏案”，孙立人的旧部300多人被捕。在毛人凤的导演下，“保密局”的特务以郭廷亮的妻儿为牌，诱导和逼迫郭廷亮，写下了承认自己是“共产党的间谍”的“自白书”。

此后，毛人凤授意特务们拿着郭廷亮的“自白书”，逐一威胁被捕的孙立人旧部，拿到了几十份令他们满意的“自白书”。至此，郭廷亮“匪谍”案和南部“兵谏”案被“坐实”。

毛人凤

8月3日，“总统府”局长黄伯度，拿着那些逼供和诱供得来的“自白书”，来到被宪兵重重包围的孙立人官邸，要求孙立人引咎辞职。对于黄伯度的要求，孙立人严词拒绝。

几天后，黄伯度通过陆军副总司令贾幼慧和孙立人的侄子孙克刚等人，向孙立人传达了“上面”整顿孙立人旧属的坚定立场，让孙立人顾全300多名部下的性命，自己写下辞呈。

孙立人自知无望，仰天长叹，无奈之下，提笔写了一份简短的辞呈，交给了等待他的特务。然而，这样的辞呈并不能使“上面”满意，孙立人只好又写了几次，最终写出了一份“符合上面要求”的辞呈。

8月20日，“总统府”发布了“彻查令”，两个月后，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被整理出来：

“孙立人的部下郭廷亮‘为中共工作’，利用孙的关系在军中联络军官，准备发动‘兵谏’，孙立人未及时‘举报’，亦未‘采取适当防范之措施’，‘应负责任’。”

孙立人和太太在一起

不久后，郭廷亮被判处无期徒刑，在绿岛监狱服刑。后来，郭廷亮获得假释。在一次乘坐火车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跳车死亡。

1956年6月，孙立人被蒋介石逐出南昌路官邸，迁往台中市向上路18号居住。至此，孙立人开始了漫长的软禁生活。据说：

“孙立人的住所原为军方宿舍，四周筑有围墙，戒备森严，门前向上路两头堵死，由“国防部”派来的6名“保卫人员”日夜监视，外人不得入内，孙立人和家人也不能随便外出。孙立人的任何活动，包括打电话，都须通过“保卫人员”向上请示，得到允许后方可进行。孙立人外出，由“国防部”派车，另外，加派一辆吉普车跟随。孙家围墙外，有军事情报局加盖的一栋三层楼的指挥中心，居高临下，随时监视孙立人的一举一动。凡是“上头”认为“不方便”的事，孙立人均不得擅自去做。外出也必须“保卫人员”“陪同”前往。蒋介石对孙立人看管极严，连厨子的身上都藏着刀，只要有人想救孙立人，立马干掉。”

孙立人被软禁后，蒋介石停发了他的薪水，一家人的生活没有了来源，生活过得非常艰难，根本不像一个将军的家庭，真正诠释了什么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对此，孙立人的太太张梅英回忆说：

“后来，四个孩子长大了，进学校读书，每天要带便当，没钱买米，四个孩子只能分三个鸡蛋吃。”

孙立人一家

后来，在一次与孙善治等亲友，谈到在蒋介石阳明山家里说的“眼下，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信任，我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了”时，是多么的可笑。孙立人越想越气，拍着桌子，大声说：“我这时候才知道，他那天说的都是假话！”

为了生存，孙立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据孙立人的儿子孙天平回忆：

“父亲被软禁以后，几年都没拿到薪水，眷补也没有，连一般军公教子弟的学费减免也都没有。初期靠我妈把一些首饰卖掉，来支持家里的开销。后来真的不行了，大妈才请父亲以前的秘书萧一苇，替我们写信给蒋总统，表示我们家已经难以度日。他才从“总统”特支费当中，每个月拨给我们生活费……为了养家活口，父亲试过养鸡，养金丝雀，种花，但是都没赚到钱。为了赚钱养家，我们在家也种圣诞红，每年种好几百株，上千株，可以在冬天赚一笔……在美国的姑姑听说父亲喜欢玫瑰花，还寄了玫瑰的苗回来给他。后来，也种兰花，例如洋兰，还有剑兰，我们后院还有一个兰花棚。”

为了维持生计，孙立人在自家不远的大坑山区弄了一处果园。后来，他经常亲自上大坑种果树。果园里有荔枝、番石榴、横山梨和柠檬等。果子成熟后，孙立人请人挑到台中市的第二市场，交给会讲闽南话的太太张梅英兜售，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正在剪树枝的孙立人

1988年，蒋经国去世后，孙立人才恢复了自由。1990年，孙立人去世。后来，李登辉为孙立人颁发了“国家褒扬令”。

1998年，在孙立人的家属与旧部的要求下，台湾“监察院”对孙立人案件，展开了重新调查。两年后，“监察院”通过决议，认为孙立人案是“被阴谋设局的假案”。至此，孙立人才算获得了灵魂上的解脱。

可惜，斯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