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6日发(作者:穆僖)
作者 David Guymer
译者 nutellaisgood
加迪纳尔是一个有着十一个世界的恒星帝国。从凶残而炽热的第五巨型气态行星到无光而遍布氮素冰山的第十一行星,在上百颗卫星以及上千颗大型小行星上,这个星系人口繁密、极度工业化。加迪纳尔留存了不少在帝国已然失落的黑暗时代科技,反之亦然,不过最让它脱颖而出的还是其无与伦比的人口数量,以及能够支持它存在的社会结构。在五千年的开发后,它唯一的资源便是人口。其中最珍贵的便是加迪纳尔之首,它是这十一个世界中第一个被殖民的,也因此得名。它曾是被旧时旅行者称为阿斯特丽德项链的一串星星中的美丽天堂,如今则是一千亿悲惨人民的家园。
早在冲突年代的动荡中摒弃了曲速航行的科技,加迪纳尔几乎不期望着能对除了他们自己的星际帝国之外的领地拥有绝对统治。在他们漫长的历史中仅受到过一次来自外部的威胁,但是加迪纳尔之主们已经超脱于生死之外,至少国家机器是如此宣称的,而且从未忘记过任何事。他们的军队人数浩如烟海,甚至超过了古时太阳系处于战乱顶峰时期的全部兵力的总和,在帝皇降临之前。这五千年间,他们未曾有过败绩。
只是在869.M30,此等妄言如同一纸空文。
但是加迪纳尔有着无数可供焚烧的尸体,并且如果这是胜利的代价,他们对这么做也毫无歉疚。如果帝皇想要得到他们世界的臣服,他也得被迫付出等同的代价。
大朵的火花从紧急舱壁飞溅而出,在零重力的环境下漂浮于空中,仿佛此处的时间被急冻而凝结了。随着两块金属沉重的撞击声,这个幻象被打破了。一块长方形的舱板伴着尖声脱落,截住了悬浮着的火花,将它们推向走廊后方,但是船体自身少量的引力和稀薄的空气只是让它慢了下来,随即撞上了三十米外的另一处舱壁。在裂口处出现的身影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的身高约有两米半,身着装饰繁复的陶钢盔甲。他在破碎的舱壁间穿行,框架的残骸被挤压得发出一阵阵尖叫。他的头盔上装饰着铆钉,看上去仿佛长着一副巨型獠牙。目镜在黑暗中发着光,两汪尖利的、泛着水光的金色三角。他超越了优生部的牧师们能在一万年间想象到的任何事物。
被雕刻过的舱壁迸出最后几个火星,它们落在他巨大铠甲的曲线旁。随着余火熄灭,钴蓝色黯淡了下去。他把走廊撑开,又有了更多金属摩擦的声音,使其适应自己非同常人的体格,举起了一柄武器。那把枪也同样巨大。它看上去更应该被安在坦克上,而不是被拿在一个活人的手里。他朝着走廊下方瞄准。
帝国军本应有着更好的打算。
加迪纳尔人从上方发起了攻击。
一道伽马射线用绿光将帝国军包裹其间。他飞快地把枪夹在肘下,对准上方开火。那把枪如同笼中困兽般咆哮着。大量的爆炸弹撕裂了天花板上缠结着的管道,让那些盘桓的阴影跌入庞大的管道系统中。帝国军放下了武器,他的头盔与喉间发出一阵威胁的怒吼,侧着身深入了走廊。他的铠甲如同有放射性的水晶般发着光。他几乎毫发未损。
他刚刚检查完了舱壁,第二个巨人就跟了上来。他拿着一柄不一样的武器。它上面有着挡板和叶片,枪口隐没在一片热雾中,不知作用的肋状软管在零重力的环境中漂浮着。它的目镜闪烁着,向巨人的眼睛不断显示着奇怪的符号。他的武器追踪着天花板的上方。等待着。等待着。高压的气体从饱经风霜的管道中喷射而出。墙壁间传来一道模糊的当啷声,像是什么软的东西砸在了管道上。
他武器的枪口发出了白光。并没有声音,也没有射线或是抛物线的痕迹,他瞄准的墙体只是开始冒泡,然后溶解殆尽。
那名虚空种姓的战士在甬道里有气无力地飘荡着,金属碎片和模糊的血肉环绕着它尸体的遗骸。
领头的帝国军用他沉重的枪戳了它一下,让它飘了回去。
这个虚空种姓的人和杀死他的人相比,既有更像人类之处,也有更加不像之处,但是那两位却明显不这么认为。
它的身上满是肌肉,但身形却比不上一个孩子的大小。它的眼睛是进化后的残余物,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膜。它的嘴巴很小,呈现卵型,用以吸吮进食。它有着黑色的皮肤,上面覆盖着一层分泌出的人体塑料,作为宇宙射线的屏障。这层外部屏障也足以用来防护它刚刚射出的伽马爆弹的残余辐射,如果它刚刚成功地击杀了全身甲胄的帝国军的话。然而最反常的却是它的四肢。每一条的末端都长着有极长手指的手。虚空种姓的战士是加迪纳尔被有意培育的种群中最为极端的分支,但它们被培育出来以供居住的环境条件也最为极端。
领头的帝国军目镜中倒转的显示屏正在飞快闪烁着,快到无法看清,它检查分析着飘浮着的尸体。他们的口栅中传出低吼般的噪声,但是他们互相交流用的闭合网路却不会让声音脱离盔甲的桎梏。
“再近一点。”
用于观察的投影遵从了他。
“这艘船本就不是为人类建造的,更不要说阿斯塔特。”领头者对着这位手持热熔枪的战士抱怨道。
“继续往前走就是。阿马尔非说他们的一个灵能者在船上,而且——”
第二个帝国军突然警觉了起来,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声响,或者是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他抓起他的热熔武器,将它朝着前方的走廊瞄准。
希尔文·戴卡瞪大了双眼,发现自己正与帝国武器嘶嘶作响的枪口对视。帝国军士看上去也同等地震惊。这个老人张开嘴想要大喊,而……
……他的意识猛地重回身体。他的思维一片混沌。如同光照在污泥上。他的胸中升起一阵压迫感,他的魂魄不断消散,皮肤正在枯萎,脊柱融在一起,让他的脊椎开始弯曲,仿佛他的灵魂随着心脏的一次轻轻跳动而变老了五十岁。他的身体瘫倒在地,衣衫褴褛,无故急速地喘息着。倘若他在第十一行星上,他便会蜷起自己的双腿,而即使是在那个小世界微薄的重力作用下,他也很可能会弄破膝盖。而眼下,他的膝盖被迫蜷向自己,而他难受地向前倾斜着。他把胳膊撑在自己的脸和金属甲板之间,所有的关节都抗议般地咔咔作响。
如果他是个年轻人,他可能——如果他还有余心去思考的话——会认为零重力对于老人和弱者是一种自然的平衡。
在虚空种姓的护卫舰上行动明显要比在星球上容易,但自己撞上舱壁或是什么仪器的风险也固然存在。
他颤抖着双手,沿着甲板爬向一个角落,这样才能在安全的环境下喘口气。
他的狱友们看着他。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坐在高低床和一张与墙壁连为一体的椅子上,头发细长,不曾清洗过,打结成了毫无特色的黑色连体衣:一个来自声种姓的中尉,一个来自仆从种姓的第三副官,还有一个来自调解种姓的、没有军衔的年轻女人。第十一行星的政府部门已经把他们所有人都定性为“已过期”:年岁已老、年岁已老、某种肠道炎症。他们若是要回到加迪纳尔之首,人力资源机构便会保证他们被剥离的肌肉和被碾碎的骨头将为国家作出最后的贡献。他如此了解他狱友们的命运而不是他们的名字,这一点他并不感到奇怪。他们的灵能光环对他来说十分贫瘠;他们的脸上有着完整种的耐心与顺从,但是他们正在害怕。他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惧,从他们紧握着高低床脚和舱壁铆钉的手上。
远处的一声爆弹枪响粉碎了他设定在船上来回游荡的高天幻影,他颤抖着揉着胸口,那里传来被投射的疼痛。其他人充满恐惧地低语。“你刚刚看见什么了?”那个年轻的调解者向前探身。
黑暗中的眼睛。尖锐的三角形。泛着水光的金色。
他哆嗦起来,并不是因为护卫舰上的寒冷。“登船的人。”
门上的一记重响让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
“高级执政官戴卡。”从牢门另一侧传来的声音空洞贫乏,仿佛一块玻璃。完全不像他跟踪过的帝国军士。他让他一直积蓄的少部分能量消退回他的灵能场中。他的身体或许已经衰老,但是他的精神依旧强健,而尽管领事种姓的能力并不直接为战斗设计,他认为自己在情况必要时可以使一名帝国军士丧失行动能力。或许两名。“关押清单上把这里列为了您的牢房。您在进攻中受伤了吗?”
上锁灵体发出哔的一声,门打开了。
站在走廊里的人是个看上去十分傲慢的青年人,他没有头发,肤色苍白,加迪纳尔大部分被基因改造过的低等种姓就是这样。他身着大规模生产的绿色夹克和裤子,正如其他和他一样来自中心处理器的十亿人那样。人类灵魂的光芒几乎没能穿透他的皮肤,仿佛它也来自制造了他身上服装的流水线一样。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那些在代际间隐秘流传下来的、代表个人主义或是同理心的等位基因都被条件训练和精神药物完全地抑制住了。
他声音中的空洞和他几乎不存在的灵魂让戴卡精神和肉体间本就不牢靠的联系又松散了一些。他觉得自己正在分裂开来……黑暗中的眼睛。尖锐的三角形。泛着水光的金色……然后他用意志力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
“我认得你,”他嘶哑地说道,紧贴着身后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这样便能防止自己的意识逃回高天。“托比里斯·韦恩。国家公使。你在我来第十一行星出差时做过我的书记员。”
这位年轻的行政人员对于戴卡认出自己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直直地盯着牢房,仿佛戴卡的存在也同等地模糊不清。“您需要跟我走一趟,先生。”
“去哪儿?”
“在我们的舰船试图突破帝国军封锁的时候,我把关押清单传给了人力资源部。”正如章程规定的那样。“然后我便一直等待确认,在我们和敌方战舰交火的时候。”正如一名货真价实的奴隶会严格执行的那样。这艘搭载着八百一十一名老弱病残的无名护卫舰长约两百米,配有烧蚀性的船体护甲和局部虚空盾,自豪地拥有大量军火,例如粒子束发射器和破盾巨型炮。最大的虚空种姓战舰可以达到其两倍的规模。更大的帝国船舰则是它的五倍大小。“在盾被击破、虚空种姓的战士被调派去击退入侵者后,我从高领主们那里得到了重要指令。”他面无表情的脸如今有了更加松懈的神色。抑或是敬畏?“他们交给了我一个穿梭舱的发射指令码,并且命我立即与您一同回到地表。”
戴卡挠了挠他满是胡须的脸颊。他先前被烙上表示过期的“X”号的地方还有烧焦毛发的气味,它沾染上了他的指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韦恩的眼睛眨都不眨,只是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表达高领主们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我收到了一份文件,它允许您暂时不被消灭,先生。大多数领事种姓的人都在帝国军的报复中丧生了。”
黑暗中的眼睛。
“你是说在我们的谈判者失败之后。”
“在我们的谈判者被帝国那些所谓的使者屠杀之后,先生,是的。”
他毫不迟疑地对他展现礼貌,尽管他是已经过期的人。“所以现在我对国家而言不算一个负担了?”戴卡讽刺地轻笑出声,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你相不相信,我曾经以为我的成就足以让自己待在一位高领主的身体里。”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书记员不曾这样想过。他不具备做梦的能力,尽管他的种姓等级足够高,可以允许他这么做。“但是等待着我的命运却是被消灭。和这些人没什么区别。”他朝他的狱友们挥了挥手。
他们没有反应。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和他们前两百代的祖先的生命都是如此,他们知道自己身归何处。
“这样的机会很少,”韦恩说道,对戴卡话中的苦涩毫无表示。“永生的领主们天性如此。”他向后退了一步,向左侧的走廊做了个手势。“请您随我来,先生。”
戴卡闭上了眼睛,有一点想看到高领主们为难的样子,不过他也会在这里被杀掉。但是对国家的服从被深深烙印在了领事种姓的基因中,和其他低等的种姓一样。他仅仅是获得了可以如此想象的自由。他的喉间带着酸涩,把自己从墙边撑起来。
上锁灵体在他靠近时生成了一串表示受到入侵的代码,往他被烙上印记的脸颊里植入的电极里发送了一阵警告的电击。电流穿透了他的下颌直通肩膀。他痛苦地喘息,浑身颤抖,但是韦恩随意地输入了一段否决代码,让牢门不再对戴卡的过期身份作出惩罚。对他而言,现在如此随意倒是很容易。
戴卡痛苦地挤出门外,撞上对面的走廊,他的脸颊肌肉依然在疯狂地抽搐。
他用手沿着铁制甲板往前爬,爆弹枪充满恶意的回声正顺着舱壁后面的管道回荡着。他的指尖为之颤抖。眼睛。他往右看去,那是发射坪的反方向。虚空种姓的舰船上很少使用轨道灯。虚空种姓很少离开他们的母船,也从不会下降到比行星轨道更低的地方,但是货物——即使是人类货物——一般也会被转运到专门的登陆船上,作为它们的最后一站。因此现在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在对应的咒语指令激活灵体核心时,这些舰船才会被普通的探测扫描发现。如果不是自己侵入了发射坪并且亲眼看见了他们,帝国军不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那我们呢?”洞开的牢房里,那个调解者问道。不像其他的囚徒,她的基因让她可以在危险的环境中保持理智。不过明显不是为了她自己着想。
韦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再一次地调试牢门的智能系统,这一次是为了他们。他们鱼贯而出。这位行政人员指向了走廊的右手边,那里是交火正在发生的方向。它正在逐渐逼近。“往那边走。”那个调解者困惑地看着他。
“很遗憾,高领主要求你们为我们拖延住入侵者。”
女人挺起胸膛,僵硬地行了个礼。其他两位老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坚定,不过他们基因中服从的癖性让他们跟着她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往前走。
戴卡看着他们离去,内心不为所动。“帝国舰队可以把我们的船炸离轨道。他们为什么没有?”
“高领主认为他们在找您。”
“我?”
这位行政人员耸了耸肩,那三名囚徒在远处的舱门后消失。“他们是向着领事种姓假意表达了他们对和平的抗议。也许现在他们觉得您能派上某些用场?我并不清楚。高领主们认为告知我这方面的信息并不合适。”隔壁走廊传来的爆弹枪的震响和一阵不快的、什么东西飞溅出去的声音有效地终止了他的疑问。
“他们跟我说帝国有一千颗星星。”戴卡低声说道。
韦恩摇了摇头。就算他在为远处舱门外传来的摩擦的响动感到不快,他也完全没有显露出来。“高领主颁布了裁定,所有的公民都不应相信帝国使者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夸大描述。他们只来了一支增援舰队的事实也无法证实他们所声称的那些事情。”
听到新的消息,戴卡扬起了眉毛。与此同时,韦恩瞟了一眼远处的走廊,脸部的肌肉遏制住自己想要咬住嘴唇的冲动。“尽管如此,我也确信高领主们不会不同意我们快点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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