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之爪(转载于燃烧的银河)

更新时间:2025-05-12 12:37:45 阅读: 评论:0

2023年8月6日发(作者:谷黎光)

魔术快斗02-

荷鲁斯之爪(转载于燃烧的银河)

请允许我为你们讲个传说,一个发生在距离这黑暗千年很久以前,关于鲜血和背叛的故事。当我和里奥站在神选之子号的甲板上时,它已经过去数百个世纪了。虽然这是一件旧事,但它却与接下来的一切紧密相关,我向你保证。
故事发生在旧地球的黑暗时代,一个叫法兰克帝国的地方。那时人类已经走过了青铜与铁器时代,合金冶炼被发明出来。那里有一位高贵的国王迷信自己能够听见神的箴言,虽然他与那个神素未谋面。为了证明自己信仰的纯洁,他自称无罪者,并带着军队加入战争。
无罪之王发动了一场旨在维护信仰的圣战,异端们盘踞在一个被称为卡瑟的城市里,他要求这些人统统接受火刑,因为他们亵渎了一个幻想出的神祗。而他麾下那些穿着原始盔甲,手持铁剑的骑士们,正是本地的领主和贵族。这些人视品德高于一切。而当地的人一直仰仗他们维护正义。这些百姓期盼着骑士刀剑的保护。
可无罪者向贵族许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遵从上帝的旨意。以一个他们自以为存在的神的名义,任何犯罪都将被忽略,一切恶行都能被饶恕。
在那个远古时代里,工程器多是由金属与木材制成的巨型弹弓。这些原始的机械装置由农民和数学家操纵着,它们摧毁了城墙,步兵随即蜂拥而入。率领他们的是那些贵族和骑士。
阿尔巴杰希亚,卡瑟城中异教徒盘踞的堡垒,当天傍晚即告陷落。贵族们指挥的十字军战士占领了全城,他们的一切罪行都会被宽恕,因此屠杀开始四处蔓延。异端不过数百人,但是整个卡瑟城燃烧着,所有居民都倒在了十字军被祝福的刀剑下。
可绝大多数死者都是无辜的百姓。难道那些懵懂的幼儿和忠诚的百姓也该遭到处决么?
“杀光他们!”无罪之王,疯狂的军阀喊道:“一个不留!让上帝去分辨谁是他忠诚的信徒吧!”无数人被处死,并不是因为有罪,而是他认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死后将回归天堂。
就这样,城市化为灰烬,所有居民无一幸存。而那些杀人狂们本应充当保护者。
我们的一切情感和行为都将倒映在灵魂之海中,这场屠杀当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痛苦、恐惧、愤怒,以及遭到背叛的疑惑,全部在另一个次元凝结了起来。对亚空间来说,战争是最可口的食粮,而所有战争中,当属强者凌虐受他们保护的弱者的战争最为丑陋不堪。
每一次屠杀都会让恶魔从亚空间中诞生。每个痛苦或鲜血飞溅的瞬间都带来无数哭泣和恐惧。恶魔的诞生方式各不相同,一只邪魔在火焰出生,可能意味着现实世界中十几条生命的消失;而当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曾经的保护者挑在矛尖上时,她痛彻心扉的惊骇则会让另一只出现。一切类似的行为,都会在现实的彼岸产生恶魔。
而当一场如阿尔巴杰希亚的惨剧发生时,一只无比强大的恶魔就出现了。它汇集了这场灾劫中的一切苦难、残忍、和屠杀者浸满鲜血的羞愧感。你能想象这样的生物么?作为那场恐怖背叛的后代,当一个骑士听信了暴君的妄语,以谎言的名义将剑砍向他的人民时,它便诞生在火焰中。
它的皮肤是滴血的木炭混杂着烧焦的血肉,象征着那些被烧死在家中的居民。它的盔甲由烧成暗红色的黑铁铸成,样式脱胎于那些叛徒骑士的锁子甲。它手握一柄巨剑,形状就和那些屠夫的骑士剑一样,而剑刃上邪恶的雕文赞颂着颅骨之王的荣耀。
它眼中交替闪烁着橘黄和深红色的光芒,那是将城市夷为平地的烈火。当它张开巨口时,每一次呼吸都回荡着万千受害者临死前的哀嚎。
它称自己为裂甲骑士。

 

厚重的烟雾包围着我们,使人感觉置身密不透风的坟茔,远处传来隐约的吼叫声。请别把烟雾当作爆弹枪喷出的硝烟,因为它们不是;也别把吼叫声误认为武器划过金属甲板发出的啸叫,因为它们也不是。事实上,这些都是由船舱内某个东西散发出来的。
我随手将一摞莎草纸制成的塔罗牌放回皮口袋,并将挂回腰带。在我身旁,里奥正为了抵挡脑中的杀戮欲而颤抖。我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提醒他。
“别,”我在通讯器中轻声说道:“别动。”
帝皇之子们沿着甲板散开,直冲这里而来,并包围了我们,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浓烟将士兵们变成了穿着盔甲的阴影,只有头上的目镜依然发出幽幽的绿光。士兵们用武器打探着前路,其中几个开启肩部射灯,朝四下里照射,但是浓密的烟墙阻挡了一切视觉。那些光柱已经扫过我们两次了,现在仍在附近晃动。我的目镜变得更暗,以适应周边的亮度环境。又一道光芒笼罩了我们,悬停一会.....然后再次移开。我能看见他们心中的疑虑。即使我们就处在包围的正中心,敌人也什么都找不到。
泰雷玛农并未参与搜索,我可以感觉到他守在船舱入口处。匕首般的战斗本能正寻找着我的喉咙,同时也为丢失我们的踪迹而暗自懊恼。
里奥开始发抖,苦苦压制心中嗜血砍杀的欲望。我察觉到他脑中的剧痛,那个滴嗒作响的植入物正在惩罚他的隐忍。我一动不动,通讯器中传回的呼吸声如低潮时的海浪般低沉而规律。
帝皇之子越走越近了,他们举着武器小心搜索着每一寸地面。有人试探性地开了几枪,但什么都没打中。我们已经与烟雾融为一体,几乎无所现形。
其中一个从我们身边擦过,差点撞到了我。我甚至可以伸手摸到肩甲上扭曲人面的空洞眼眶。他的动力盔甲不断发出轻微的嗡鸣,头盔中的扫描器滴滴作响。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撞击,这个士兵将枪托重重地靠在了肩膀上。
“这里!”他向其他人大喊:“在这里!”
里奥开始喘气,我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用灵能瘫痪了他的肌肉。他打着冷战,狂乱地低声自语。敌人包围了我们.....然后转向别处。
什么东西动了起来,那是巨大的、冒着浓烟的黑影。一柄利刃毫无滞碍地斩过那个军团战士的躯干, 两爿残肢被余力横扫出去,尚有知觉的躯体依然在抽动。我静静地看着鲜血和咒骂从受害者的头盔格栅中喷出来,他在空中回敬了刽子手三发子弹。但那生物似乎毫无察觉。
我很清楚阿萨卡希望我回去,他警告泰拉洛克号受到了攻击,我已经赌上了一切家底。但我丝毫不在乎这些。当复仇成为支撑你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时,你根本不会计较它的代价。
陶钢护甲破裂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混合着碎裂的脆响。接下来是人体被活生生撕裂时汁水飞溅的喀嚓声,听起来就像绞碎一截湿润的木头。当你亲耳听过这些声音后,你就再也无法忘怀了。
战士滴血的尸块落在了地板上,那个黑褐色的身影向前迈了一步。金属质的牛蹄碾碎了尸体的头骨,使头盔变成了一堆紫色碎片,死者的脑浆流的满地都是。
一块碎肉滚到了我的靴子旁。我没有理会那原始大脑中的狂乱思维,而是紧盯着烟雾中转过身来的魔躯。
“卡杨.....”裂甲骑士沾满粘液的利齿间传来低吼,它的声音同样在我脑海中回荡:“我看见你了,织魂者。”
(我也看见你了,恶魔。)
透过昏暗的光线,我可以看到帝皇之子们穿过召唤仪式产生的浓烟,他们正向门口撤退以占据有利地形。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爆矢覆盖,我的力场盾无法隔绝如此强大的火力。
(摧毁我的敌人。)我命令它。
它长角的巨颅缓缓扫视着四周,狂笑使我盔甲内的空气变得灼热。这生物的愉悦抵挡着我的感知,渗透进我思维的每个缝隙。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恶心的精神攻击。
“那就先放开我。”它模糊不清地说道。
(服从我的命令,)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然我彻底毁灭你!)
我不清楚是那恶魔认为我当时真有这本事,还是帝皇之子的子弹激怒了它。突然,笼罩我们的阴影如旋风般消失,在它原先的立足之地只留下袅袅青烟。
隔着厚重的烟雾,我只能看到恐怖的黑影四处飞舞。充满房间的雾气闻起来就像烧焦的木材和人肉,浓密到连探测器也无法穿透,仿佛连烟雾也无法直视这残暴的屠杀。但战斗的片段还是传入我耳中:通话器中传来急促的命令;紧握在手中的爆弹枪发出的怒吼;动力剑启动时的低吟;巨刃撕裂空气产生的音爆;陶钢清脆的碎裂声;以及至死不愿惨叫的骄傲战士的痛苦呻吟。
一切不过持续了十几次心跳的时间。接着我听到了一些含糊的吼叫。随着响亮的吞食声传来,烟雾渐渐散去了。
裂甲骑士正埋身于尸堆中,身边散落着整整十八具尸体,它丑陋的头颅几乎贴上甲板。恶魔正疯狂的吞食着,狼吞虎咽地享受还穿着盔甲的尸块,黑红的骨爪迫不及待地将血肉掏挖入口,甚至等不及将满口佳肴彻底咽下。
几具被掏空的盔甲叠放在一起,内部裸露的管线仍然渗出化学合成液体。这是恶魔为自己搭建的王座。
我目睹裂甲骑士依次吃掉一个士兵的脑袋、肩膀、一只手臂、和整条脊柱。虽然不时地呕吐,但它绝不用牙齿将尸体嚼碎。
里奥惊住了,紧紧地握住他的链锯斧。他曾见过成千上万只恶魔,但从未在近距离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更别提在战斗中对付它了。
“别乱来。”我轻轻的说。

 

裂甲骑士犹豫地盯着我们,它的巨剑就竖立在身旁,将一个依然活着的战士钉在地板上,看上去就像一面炫示胜利的旗帜。
“你的身边只有这一个兄弟么,卡杨?”恶魔发出黏糊的低吼:“白皮先知呢?那个靠着你的巫术苟延残喘的外星女孩,还有那个小杂种,她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他们就在附近。)
“你在撒谎。这里只有你们两个的灵魂。”恶魔嘲笑着我,无唇的巨口咧地更开了,露出里面参差的尖牙。它用一根爪子指了指我:“我名义上的主人,时至今日依然被记忆束缚,他的过去冰冷又可憎。”骨爪转了半圈,指向里奥:“这个人的脑中装有痛苦的束具,他将永远受到嗜血欲望的鞭笞。”它的笑声再次使空气升温:“多强大的战士啊。”
我不理会它的揶揄,潜心将感知穿过舰桥,寻找着.....
不,见鬼!我感到泰勒玛农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里,正穿过战舰逃离我们。他甚至还能笑出声来。可耻的懦夫。他和几个手下正努力试图逃走。
裂甲骑士用爪子捧着一条刚撕下来的,血肉模糊的大腿。将这美食举过头顶,直接丢进张大的嘴中,并不断发出恶心的吞咽声。在努力用喉部的肌肉将肉块送入腹中的同时,它那对燃烧的双眼一直盯着我们。
船在我们脚下震动着。我不清楚帝皇之子到底打算凿沉它还是俘虏它,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一致的计划。
(萨坎德!)阿萨卡的声音传来,(他们登舰了!)
(坚持住,兄弟。让艾娜米希斯唤醒机械武士。再替我撑一阵。)
(通道垮了.....)
(我们会再开辟一条。)
“你已经享用了叛徒的鲜血。”我对恶魔说,一边看着它龌龊的吃相。
“就这么几个叛徒,这么点血肉。”
“它在说话?”里奥问我。他可以看见它的下巴开合着,但那喉咙中发出的模糊音节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恶魔咧开嘴嘲笑着吞世者的困惑。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血神的养子?”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提醒他们两个,依然面对着恶魔。
“离你上一次召唤我已经过去很久了,织魂者。我想问问为什么?”
我不理会它的纠缠。“这船上有一个战士,此时正逃离我们。我会把他的相貌和姓名告诉你,你必须找到他,杀了他。”
“我想.....我这次不会再按你的要求做了,卡杨。我要吃掉你的血肉,吸干你的灵魂。看看那时会发生些什么。”
“我可有你的契约。”
“如果契约还在,并且你有本事控制它的话,你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我掏出了手枪,里奥也掂起他的爆弹枪。战斗的欲望正在折磨他,他迫不及待想要和这怪物一战,从恶魔的尸首上砍下它的头颅以证明自己的力量。
裂甲骑士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它根本不怕这些武器。如果这生物想要动手,在开枪之前它就会冲到我们身边。我的目光开始变得灼热,亚空间之火正在我眼眶之中跳动,将我汗水蒸发殆尽。
“服从我的命令。”我的怒火又在暗中升腾。不论这东西有多强大,它的灵魂契约依然被我牢牢攥在手里。我可不愿因为它愚蠢的骄傲而耽误正事。
“不然呢?”它又向我逼近了一步。“如果我反抗你呢?那该会如何?”
(后退!)新的声音从四面传来,野性且凶狠。盖娅低伏着从黑暗中现身,挡在我和恶魔之间。它的利爪刮着甲板,在合金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这时的她就像一头真正的狼,趴低身形,颈毛倒立,两只耳朵紧贴住毛皮。
“黑色的小杂种终于出现了。”裂甲骑士狞笑着。盖娅和一匹成年马差不多大小,但这恶魔依然需要低头才能看到它。
(后退。)她亮出牙齿,发出威胁的低吼。(要么后退,要么见血!)
裂甲骑士犹豫了起来。也许它是忌惮契约的存在;也许它预感到自己即将在巫火中毁灭。但我不相信这些理由。这一次,我知道是盖娅的存在让这怪物不敢轻举妄动。
裂甲骑士收回了威胁,转身继续啃食新鲜的尸体。
(我的狼)我望着她。(谢谢你)
(主人。)这是她惟一的回答。
恶魔脖子处的肌肉痉挛着,一个被严重腐蚀的头骨随着一堆酸性呕吐物出现。头盔在甲板上滚动着,在恢复循环的空气中哧哧冒烟。
那个帝皇之子的成员依然活着,被巨剑牢牢钉在地上。这位无助的战士死前甚至连出声喝骂都做不到。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连里奥退了一步,恶魔一把扯下了士兵的脑袋,并将他的身体撕成适合吞咽的小块。
“我要你杀掉泰雷玛农·莱拉。”我再一次命令它。
“是的,主人。”恶魔终于认可了。它屈膝跪下,口中吐出一颗冒着白烟的骷髅,沾满酸液的头盔在甲板上冒着青烟。
“献给你,我名义上的兄弟。”人类的尖叫声随着裂甲骑士的呼吸传来,它有角的头颅转向里奥。
我将恶魔令人费解的含糊吼叫翻译给里奥:“它想把头骨献给你。”
里奥盯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头骨和头盔,又瞧了瞧身前巨大的,包裹着盔甲的恶魔,脸上不时泛起抽搐。疼痛正从被改造的大脑中溢出,他不得不将话从牙缝中挤出。
“告诉你的宠物,这玩意它自己留着吧”
裂甲骑士转身拾起了它的剑,沉重的脚步声使船舱也为之震动。随着巨剑沉重的一击,本已破烂不堪的大门变成了无数碎片。恶魔立刻消失了,依照它愚蠢头脑中留存的信息追踪着泰雷玛农。
我感到它体内可怕的饥饿,它已经太久没有品尝血肉了,这种肚腹空空的感觉几乎把它逼疯。
“等收拾了泰雷玛农,”我说:“我就会开辟另一条通道。”
“我得回到白色猎犬号去。”
“那是不可能的,里奥。”
他看着我,在脑海中挣扎着:要么与我一同战斗;要么一个人逃回我的船上,并失去我最后的支持。
“好,我同你一起。”

 

我们不断地追踪着。
里奥无比渴望能够在战斗中面对它。我怀疑他是否考虑过自己的生还几率,或者那个嗜血的脑部植入物已经使他忘记了这一点。他很清楚那恶魔是我的手下,并亲眼目睹了帝皇之子的下场,但依然迫切地想要来一场决斗。
前方怪物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我们完全追不上。盖娅带领着我们穿过长廊,越过一路上帝皇之子们支离破碎的尸体。她此时已经真正化为阴影,当前方出现障碍或者尸体时,她的身影会融化在黑暗中,瞬间出现在障碍物另一边。
但总的说来,这并不是一场艰难的追踪。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凝固在墙壁上,干涸的血液指示着前方的战斗。恶魔被击伤了,而帝皇之子则丢下死者继续亡命。但一切还远未结束。
在一些拐角处,我们看到了金属舱壁融化后产生的伤痕,那是恶魔冲过船舱时手中拖拽的巨剑所留。
“我的船受到攻击了。”里奥跑动中说道。但他没有把话说完。那艘战舰已经死在虚空中了,而他根本无能为力。
“泰拉洛克号怎么样?”
“我的船还活着。”
“你还有通讯连系?”
“没有,”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能感受到妮菲塔丽的死,但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如果船毁了,我会感到某种精神切断。”我回答。里奥不满的哼了一声:“直接说‘这是魔法’不就够了?省的跟我装神弄鬼。”
魔法。真是个愚蠢的词。
我们一路穿过舰桥来到了主要船员生活区,弯曲狭窄的隧道和舱室连接而成一个螺旋状的迷你巢城。
很快,我们就听见了巨剑击碎陶钢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就像教堂的破钟的钟声般,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回响,一遍又一遍。
盖娅如子弹般冲入一扇半开的舱门,消失在前方的房间里。拱门里面放置着一张巨大的长桌,这曾经是神选之子的船员们享用营养质的餐厅。
里奥依然在我身边,他的战意熊熊燃烧着。一道由黑色的怒火狂潮在他脑中翻涌,并席卷了我的感知。他的愤怒十分令人沉醉,充满了原始的,电化学的快感。
我们并肩冲入房间,武器随时待发。我看见了敌人各异的死法,黑红色的破碎尸块到处都是,散落在甲板上;铺撒在餐桌上;粘在墙壁上。我也看见了裂甲骑士,依旧矗立在房间中,全力挥舞着它的巨剑。
当然,还有泰雷玛农,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帝皇之子。
“王座在上”,我不由的咒骂道。这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说出这句诅咒。我曾赞美泰雷玛农有一副优美的嗓子,这并不准确。事实上,他低沉、有力、美妙的声音足以打动任何人。但与他那天的战斗相比,这点演说才华根本不足一提。那是一场真正优美的战斗。
诗文中时常比喻着‘战士的魅力’,以及一个老练武士的‘舞步’。在我多年的征战生涯里,直到他与裂甲骑士决斗那天才真正见识了这般绝技。
要知道,我一直都仇视泰雷玛农。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已经无数次试图杀掉对方。我绝不可能恭维他。
即使站在长桌上,泰雷玛农也只是和恶魔等高,他挥舞双剑尽力抵挡着裂甲骑士的巨剑。由于高速运动,他的影子已完全模糊,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油漆或某种幻觉。手中的双剑如有神助,每一次招架、闪避、格挡、还击都精确的无懈可击。
和这场残酷的战斗相比,他的面甲是如此不和谐。雕刻的英俊的人脸依然是一副冷酷,平静的表情,甚至让人觉得他对这般打斗已经感到厌倦了。
但使用双刀绝非易事,想要凭此称为顶尖的武者更是难如登天。很多人认为这只是花架子,宁愿选择单剑配合手枪或盾牌,或者干脆换一把强有力的大剑作战。往往只有重浮华轻实战的年轻人,以及乐于恫吓对手的莽夫才会选择双剑战斗。即使在军团里也很少有精通这项武技的大师出现,事实上,那些手持双剑出现在战斗中的士兵往往是自信过度的傻瓜。
但泰雷玛农凭借自身的实力将华而不实的技巧变成了艺术。他抵挡着对手势不可当的攻击,并从绝境中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面对身高臂长且力大无穷的恶魔,他惟一的应对手段便是拼尽全力做好每一次格挡。剑刃的交击爆出大篷的火花,而他则姿态优雅的躲开一次次杀招,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心旌动摇。他不只是招架巨剑,正面对抗恶魔的力量只会打断自己的武器。他恰到好处的卡死每一次攻击,并将之引向别处,从而使恶魔的蛮力落空。
“死!”裂甲骑士朝他怒吼,喷溅出口水。攻势受挫的怒火点燃了它的血肉,它已经杀死了房间内的其他战士,可最后这个却如此难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此时我头盔的通讯器发出沙沙声,一个新的信号连接了进来。
“我还是低估了你,卡杨。”泰雷玛农透过通讯器说道,即使已经筋疲力竭,他的语气依然如聊天般轻松。
难以置信,简直超乎常理。这个战士正在独力对抗我手下最强大的恶魔之一,并似乎仍有余力。虽然恶魔已经受伤了,但他的韧性依然令我震惊。
接着他发起了反击,伴随着强力的一击磕飞恶魔的武器,泰雷玛农金色双剑如奔雷般斩下。一股腐蚀性的酸液突然从恶魔的伤口处喷发出来,正中他上半身。我听见他发出痛苦的惨叫,虽然不敢确定,但绝不会因此而低估他。诚实的讲,他展现出的能力令我折服。
恶魔踉跄地退步,胃囊里的人眼正透过巨大的伤口向外惊恐瞪视,而滴血的人类手指、牙齿和舌头,种种秽物正挣扎着从它腹中逃出。
泰雷玛农倒下了,痛苦地从桌子滚到了地板上。我冷眼瞧着他撕扯被腐蚀的盔甲,将一块块冒烟的碎片从身上掰下,直到恶魔再一次占据了我的视野。
“卡杨,”它低声嘶吼着我的名字,放过了无力还手的猎物并转身面对我。“我受够了。”
里奥先于我意识到了危险。也许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这个生物的血缘关系,他们的灵魂拥有同样的徽记,那便是对血神冷酷的效忠。
又或许是傲慢使我认为对裂甲骑士的控制不会如此轻易的崩溃。不论是什么原因,恶魔丢下了泰雷玛农,放弃了到手的胜利转而将我作为它的下一顿食粮。
“我要砍死你,”恶魔发出咆哮:“夺回我的自由!”
“冷静点....”我警告它:“别干蠢事,恶魔。”
我的警告只是白费口舌,这对它毫无作用。这是我本该,事实上也早已想到的情况。这生物善变的本性和暴躁的情绪使我一直不愿放松对它的束缚。
没等我说话,里奥的爆弹枪便开火了,武器一边狂暴地震动一边将整排爆矢打进恶魔的膝盖。腐臭的脓液如雨点般四处飞溅,将周围的甲板蚀出无数小坑。他像一个老练的重武器士官一样侧身半蹲,试图打残这只凶兽。
盖娅从弹幕上方掠过,以超越任何猛禽的疾速扑到裂甲骑士的背上,巨口狠狠切入对手的侧颈。青铜链甲在它的利爪下不堪一击,冒着青烟的粘稠血液从恶魔的伤口处喷出,一路沿着它的胳膊流下,并吱吱作响。
凝聚在我指尖的巫火消失了,盖娅正在缠斗,我无法在点燃恶魔的同时避免伤到它。当母狼将血肉从它身上撕下时,裂甲骑士愤怒地吼叫着,盖娅回以它嗜血的愤怒,她强烈的情感甚至通过灵魂连接感染了我,但我欣然接受。
当我狠狠按下分段式扳机时,激光手枪开始无声地震动了起来。三道暗红色的激光切入恶魔的腹部,并气化了伤口周围的组织。但我不得不随时停止射击以避开盖娅。
裂甲骑士的关节和小腿上不断爆出脓液,焦臭的肌肉勉强挂在筋腱上,依然在不断生长。它并没有倒下。一只巨手卡住了盖娅的脖子,将母狼连同恶魔的部分身体一起扯下。下个瞬间,我看到它将盖娅抡起并狠狠的摔向身边的墙壁。
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不!)我朝恶魔脑海中狂吼,甚至试图将意念传达给周围的舱壁。但盖娅狠狠撞在古老的金属上,恶魔可怖的力量将她直接砸入甲板,我可以感到她在痛苦的颤抖,并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哀鸣。她再次试图用暗影包裹住自己,但黑暗只是围绕她流动,我从未看见它们如此缓慢地回应盖娅的召唤。
火焰再次闪现,在我的手中散发高热的白光。与此同时,我另一只手中的古老手枪则发出致命的切割光束。

 

没用,什么都没用。恶魔燃烧着,一边发出吼叫和大笑,但毫无咽气的迹象。不论以何种方式攻击它,那些伤口都会迅速地复原。
我本能地强迫自己放松,并向里奥传话(打它的手!)。他改变了目标,大部分子弹在那把扭曲的巨剑上撞成碎片,剩下的只能在恶魔的爪子上激起些许血丝。这些弹头能轻易瓦解任何人类的血肉,如今却连它的皮肤都无法穿透。虽然恶魔的伤势给我们拖延了些时间,却根本要不了它的命。
在此之前,我从未试图摧毁裂甲骑士。但愤怒与绝望就是力量,我要放手一搏。张开手,我的指尖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心中感到精神力准确的合拢并锁紧。于是我开始撕扯。
裂甲骑士的脑袋不自然的前伸,但只持续了一瞬。
我再次出力。怪物的手腕出现些许扭曲,它的肩膀也在抖动。
另一边,我的盟友得到了精神力的帮助并重归战场。盖娅从金属碎片中脱出,划过包裹她的暗影攻向恶魔的腿部。浑浊的酸液再次喷溅而出。古老的舱室里充满了烟雾和无数年前死者的哭喊声。
可对我们来说,仅仅用念力困住它是不够的,必须深入这邪物的脑海。我将感知沉入了那个由憎恨之海包围的意识中,看见了数百世纪前毁于战火的,原始的法兰克城镇。聆听来自远古时代的哭喊,体会折磨这生物每一寸躯体的痛苦。我感到烈火拂过我的皮肤,和当年杀死无数阿尔巴杰希亚人一般致命且温柔。
我记下这一切,这将我与裂甲骑士的核心连了起来。我看到了那些死者与濒死者的脸,而所谓的保护者正屠杀着他们。我呼吸着腥臭的空气,蔽日的浓烟里满是人肉烧焦的味道。
我再次站稳了身子,手指在虚空中渐渐握紧。又一次撕扯,恶魔肌肉的裂痕开始迅速扩大,露出皮肤下染血的人脸。他们挣扎着从伤口中冲出,加入这场痛苦的合唱。一次又一次,我挖掘着这怪物的思想,并忍受着体内近乎沸腾的血液。
恶魔的体内开始出现金色的闪光,它一头栽倒在地板上,脓血正从每一个伤口中流出。它挥舞着四肢试图依靠蛮力反抗,并一点点向我爬来。这扭曲的动作已经毫无常理可言,甚至那条带弯钩的舌头也缠绕住它的爪子,另一头固定在地板上以供它借力。它的现实存在正在消失,毁于伤口和无声的魔咒下。现在,这个濒死的恶魔更像是一滩无形状的半固体。
盖娅再次跳到它的背上,将一大块肌肉从恶魔的肩膀处卸下。里奥则抛开了爆弹枪,拔出斧子向它猛砍。互相咬合的锯齿尖叫着切入裂甲骑士的颈侧,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深伤口。
怪物爬得更近了,曾经震耳的咆哮和铁塔般的身躯如今只能发出一些压抑的尖叫。没有蛮力的挥砍,这些它已经无法做到了。相反,恶魔将巨剑如标枪一般甩出,试图在肉体彻底毁灭前阻止我。
我的双手如同鹰爪般用力弯曲。我的牙齿如铁轮般紧咬。我的意识已经专注于诞生了这妖魔的痛苦剧场上。集中全身的力量,我发出了最后一击。
它并未如一般生物一样死去。随着身体所有器官突然静止,恶魔的身体在一阵碎裂声和幽魂的哭泣中消失了。失去了手指的支撑,青铜剑也落到了地板上,只激起了夹带些许灰尘的微风。金属光泽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在甲板上汇成一滩并继续向下层腐蚀。裂甲骑士凶煞般的容貌变成了凝固的金属,伴随着它最后的遗言滑落在了地板上。
“卡...杨...”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严重的脱力使我单膝着地,像即将窒息一般大口喘着粗气。盖娅踱步到我身旁,时而发出狼一般的呜咽。身上每一寸毛皮都覆盖着暗红色的鲜血,但这些酸性的粘液已经无法伤害到她了。我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耳朵。
“真刺激。”里奥说。虽然和我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依然在装填武器,同时保持着某种可笑的冷静。
我努力平复呼吸使我能说出点什么,直到我听见陶钢碎片在甲板上冒烟的声音。
泰雷玛农。这个失败者正跪在地上,身体由于神经损伤而颤抖。手里还抓着一柄黄金短剑。千疮百孔的护甲和被腐蚀的血肉上不断散出刺鼻的烟雾。
“别管他了。”里奥一边喘气一边哑声笑道。“他现在和那恶魔差不多丑。”
“把他扛起来,”我说:“如果你还行的话。”
“什么?不!”
“照我说的做,里奥万。”我突然有了活捉泰雷玛农的方法,并打算在他身上做个实验。
吞世者没有再坚持,虽然百般不愿但知道多说无益;战斗胜负已分,而我掌握着逃出生天的唯一手段。
当我们逼近时,泰雷玛农抬起头用他所剩无几的脸对着我。难以置信的是,他那对眼睛干净无损,依然湛蓝而透亮。他迎着我的目光,直直盯着我,残烛般破碎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我看起来怎么样?”

 

随着废船的震动,我再次划破了现实的画布。
“过去。”我安慰着里奥:“我会在这边撑住通道。”我能感到他的不安,并且他毫不善于掩饰这种情绪。“这和传送没区别。”
他并没有向我道谢,在我们相识的岁月里,如果能得到里奥的亲口感谢绝对是一次值得炫耀的经历。但透过脑部植入物产生的干扰,我还是能察觉到他心中默默的感激。
他转过身去,单手拖着昏迷的泰雷玛农,大步走进通道。
(里奥万·火拳过来了,)虚空中传来阿萨卡的声音,(还带着个俘虏。)
轮到我了。我将希恩之斧虚握在手,盖娅陪伴在我身边,缓步走进黑暗扭曲的亚空间。

在大远征时期,千子曾经征服了一个叫做维拉亚的世界,这个名字大概来源于某个印第安神明的变形。为它命名的是这里最初的殖民者,他们的子孙将这一切代代相传。我们则称它为548X,意思是548远征舰队为帝国收复的第十颗星球。
那个星球和当年的泰拉颇为类似,表面覆盖的海洋养育了无数水下生命。维拉亚世界的巢城被激光堡垒极其严密的守护着,任何试图接近的海军运兵船和阿斯塔特炮舰都会灰飞烟灭。因此我们选择空降舱来突破空中密集的火网,但事实上,即使是空投荚舱也无法在这自下而上的死亡之雨中支持足够久。
但我们依然必须夺取这个世界,大规模的轨道轰炸只会在极端情况下用与压制防空火力。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减少平民伤亡,虽然如此说法与帝国军典相悖,军团只想最大限度保留巢城的工业价值。
我的空降舱位于第一出击序列。梅卡里和杰哈尔也在其中,他们那时依然活着,依然呼吸着空气,和所有人一样忠诚的服侍帝皇。目标是巢都港,我们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那里的防空系统,并引导后续部队登录。
仅仅说被击落了似乎太过简单,但这就是事实。我们的空降舱如焰火般凌空爆炸,在空中化为无数碎片,将士兵们抛入呼啸的风中。我浑身浴火,盔甲上沾满燃烧的燃料,冒着黑烟一路下坠。这可是一次无比漫长的坠落。
我就这样撞向港口,一头扎入冰冷海水中。巨大的撞击力将我的腿骨断成三截,眼球移位,颅骨上满是裂痕,左半边身子所有的关节都脱臼了。我本应该死在那里,就像其他五个兄弟一样。
沉重的盔甲将我拽向水下,内置的反重力系统也无法使我浮起。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毫发无伤我也绝不可能独力浮出水面。撞击水面的时候,我的头盔不知落到了哪里,这下我只能在水中呼吸。最糟的是,我盔甲上的燃料拥有极高的适应性,它们在水下依旧熊熊燃烧。
基因工程赋予了我三个肺,保证我在毒气、外星环境、甚至水下都有一定的呼吸能力。因此我并不恐惧,至少不是普通人类的害怕;这更像一种震惊,为我居然还活着这个荒唐的事实感到可笑。但紧随而来的还有失败的耻辱,未完成任务的焦急,以及可能恶化伤残的忧虑。我在水下跛行着,燃烧着,窒息着,居然连巫术都忘记使用。
那次经历和跨越通道的感觉如出一辙。水中受到阻力而难以运使四肢。各个器官和骨头受到的极端压力。身边充斥着语义难明的模糊嚎叫。感受周身炽热难当的火焰和肺中冰冷的海水。心中疑惑着是否就此了结一生。
失去我的支撑,通道变得更加不稳定。身边的尖叫渐渐变的清晰。我一步步艰难前行,有形的黑暗黏附着我,缠绕住我的脖子,我的手腕,我的关节,直到.....

.....里奥的大拳头狠狠砸在我的头盔上,将我打的失去平衡,眼前的目镜一片雪花。我不得不脱下头盔,呼吸着泰拉罗克号上满是汗酸味的循环空气。
“这就是欺骗我的代价,”吞世者吼道:“那玩意根本不是传送!”

 

第五章:战帮

 

索斯的羽毛笔一行又一行地抄写,而我则流连于过去血脉之情的回忆中。很快,这些鲜血也将染遍这部编年史,自从我们跟随着战帅登上优雅号后,它已经在无尽的战争中流淌了一万年。
但阿巴顿从未看重这些。古老的军团,古老的血缘,古老的遗产.....从当年到现在,这些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不过是带着铜锈的破旧文物罢了。在黑色军团看来,其它八条血裔只是不愿接受失败的欺世盗名者的顽固坚持。
虽然旁人竭力控诉此人的暴行,但他唾弃无原则的婢颜奴膝,也鄙视为金钱出卖忠诚的投机客。他最珍视的,对这个军团最重要的,便是兄弟之情。当帝国驱逐了我们,这个世界嘲笑并仇恨我们,甚至连父亲也抛弃我们的时候,阿巴顿为我们带来了目标,一个更加纯粹的未来。
我们中有太多人狭隘地将自己视为父亲的子嗣,拙劣地试图模仿原体的野心和信念,视其它道路为禁忌。而我只想对他们提问,就像对你们一样:你难道没有自己的灵魂么?难道你只是创造者们跨越时间的投影么?答案很简单,这是个荒唐的问题。我们绝不是某个人的镜中之影,不论他是谁。
阿巴顿便是这个真理的见证,即使在最初的岁月里,即使在他被我们迎回并拥立为战帅之前。成千上万的战士团结在他麾下,他教会了这些孤儿们抛弃不义之父的阴影,再次结为兄弟;他告诉我们追寻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为了已经失落的过往自相残杀。
从那时起,恐惧之眼便不再是炼狱。它被亚空间侵蚀的宇宙变成了乐园,而充斥其中的力量带来了机遇。
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亚空间是邪恶的,这千真万确。但却不是完整的答案。
当你听见我们这群‘受诅咒的军团’谈起邪神和它们的恶魔子嗣时,要记住我们是在自欺欺人。这不是出于无知或娱乐,而是必要的手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心中的理智。
那些邪教布道者,在帝国眼里,他们是不洁的异教徒和疯狂的异端,传播着邪恶主子的威能。他们可笑的宣称‘混沌’是一种神圣的邪恶力量,只有在接触亚空间之后才会获得,
任何灵能者,不论他是誓缚于黄金王座,亦或作为阿斯塔特修会的指挥官,都知晓一个道理:人类的灵魂是一座黑暗中的灯塔,是现实掩映下的火光,而恶魔则在永恒饥饿的驱使下疯狂追逐着它们。
其中,灵能者的灵魂更是尤为珍贵而美味,比普通人明亮百倍。
是,这些全都对。否,这些全都大错特错。
你愿意知道那些是什么么?你能想象出亚空间的真面目么?
那是我们。
人类创造了亚空间。真相很简单:这片海水里除了我们之外一无所有。在虚无的波涛中等待着的,是人类心中的情感与暗影,已及仇恨、欲望、和痛苦。我们的每个想法,每段记忆,每个梦想和梦魇都在其中。仅此而已。
人们亲手创造了亚空间之神。它们是世间卑劣愤怒和冷酷的实体,面对如此强大的事物,人们无法接受它们籍籍无名,因此施以神性的描述。太初真知、混沌之神、不可分割者、毁灭之力、‘黑暗’之神.....请原谅,我的抄写员实在没法写出最后那个名字,这个耐心而风趣的机仆,他现在只会傻笑却什么都记不下。
亚空间是一面镜子,里面萦绕着燃烧的灵魂产生的烟雾。如果少了我们,那里将一无所有。因为它失去了创造的模版和欲望的阴影。当我们望向亚空间时,它也在回望。人类赋予了它生命,于是它用我们的眼睛观察。
艾达人认为他们的文明毁于自身。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论是否预见到了自己的殒落,当地球上第一个类人猿拿起石头敲碎他兄弟的脑袋时,艾达人的命运便已注定。
人类如此孤独的活在世上。相伴左右的只有那些曾经生活、希翼、愤怒、哭泣的人的梦魇,那是我们祖先的梦魇。
所以,请记住我的话。众神不恨我们。它们也从未嚎叫着意欲摧毁那些珍贵之物。它 们 就 是 我 们。是人心之中的罪孽将邪恶带到了世间。
我们就是亚空间之神,而创造地狱者终将苦果自尝。

我们抛弃了其他人以逃离帝皇之子。
我不想多谈这次撤退的细节。对我们来说,逃跑不算是什么可耻的行为。只是留得性命,改日再战罢了。我们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放弃了战死沙场的荣耀,苟且度日便是心中唯一的愿望。自从逃出普罗斯佩罗后,撤退对我来说再无耻辱可言。
我们夺路而逃,打一开始泰拉洛克号便处于有利位置,我们比恶毒之眼和白色猎犬号更接近风暴边缘。当后两者不得不靠近废船接走炮艇时,阿萨卡则全速驶离火线,因为我能依靠通道撤离。只有一艘帝皇之子的战舰勉强接近,但一轮短促交火便打消了它继续追击的念头。虽然有敌人登船,但没有人活着杀到舰桥。
太空战通常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进行。虽然都讲究缓慢、步步为营的进攻,但一种是冷静的战斗,另一种却残忍血腥。
前者往往基于冷酷、精密的算计,舰队之间保持遥远的距离,凭借压倒性的火力和战术撕碎对手。几乎没有帝国海军指挥官愿意抛弃强大的跳帮艇,以换取远距离作战的优势。这样的打法不合星际战士军团的胃口,也难以对敌人造成致命打击。但是,类似战斗确实存在。这种弹道学和概率的精美艺术在某些情况下十分有效,但若参战的一方执意逃跑,对手也只能目送他离开。
当我和法库斯完成会面,逃离废船时,阿萨卡面对着另一种进攻。这纯粹是钢铁与意志的较量,命令随着紧急通讯器的吼叫传遍全船。带着愤怒和仇恨,庞大的战舰缓缓转动,致命的排炮于极近距离连续爆发。擦舷而过的一瞬间,英勇的跳帮艇划过黑暗天幕。在猛烈的撞击中,冲角狠狠扯开船壳,整层甲板随即被武器射出的愤怒火焰吞没。
类似的战斗可以随着敌舰毁灭而结束,但为何浪费如此宝贵的战利品呢?每一艘帝国战船都是工人们耗费上百万小时铸造的结晶。更别提那些由技术神甫操作的制造船坞以及早已失传的古老科技了,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座宝库。俘获敌船才是指挥官们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提兹卡有一种类似的游戏,称作‘库图兰加’(Kuturanga)。和泰拉上的宫廷刺杀如出一辙,胜利属于率先杀死敌方领主的人。每支跳帮部队都将义无反顾地杀向舰桥,一旦指挥官被击杀或俘虏,整艘战船都会落入敌手。黑色军团称之为‘加里 马库瑞斯’(Gha v’maukris),夺颅之矛。
和与其他军团的太空战一样,如今泰拉罗克号依然面对跳帮战的考验。这正合我意。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时常作为雇佣兵替别的战团服务,其中包括了机械教和所有九个军团,而我要求的酬劳很特殊,有时会是一条宝贵的知识,但绝不是金钱,更不是奴隶或补给。大多数情况下,我的报酬是由火星教制造的强力战争机器。
在与艾娜米希斯的机械意识连接之后,这些战斗机甲便成了受她控制的可怕力量。没有任何跳帮者能活着离开泰拉罗克号,这种毁灭性的蜂群意识被称为‘构装体’(Syntagma)。
我坐在椅子上,紧张的关注屏幕上的战况,脚下的甲板则微微震动着。三名生化机仆目不转睛地盯着运算面板,同时高声汇报虚空盾的情况。它还支持的住。我们早已远离主战场,大多数帝皇之子的舰队都忙着收拾掉法库斯的船。
但是之前的跳帮战拖慢了撤离的速度,那时阿萨卡不得不维持住航向等待我穿过通道。三艘驱逐舰,单论任何一艘都与泰拉罗克号旗鼓相当,朝我们直冲过来。它们的船首炮火刺破虚空,我们则在前方逃窜,护盾闪烁着弧光。盖勒力场已经就绪,泰拉罗克号随时可以回到风暴中。敌人追不上了,除非我们干蠢事。
蠢事恰恰是里奥所要求的。他希望我们回头,但阿萨卡拒绝了他。

 

“现在还不晚,我们能打回去。”
“我们能,”白色先知回答:“但我们不会回去。”
“我的船上还有整整五十个军团士兵!”
“真了不起。”
“外加一万名奴隶!”
“很不少啊。”
“我警告你,巫师....”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些手下和奴隶的性命,当对方指挥官释放善意的时候,便该收起那些俏皮话。”
啊,这便是了。他在话中有话的批评我。我的兄弟永远都是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师。
“里奥,”我叫住了吞世者。“冲先知发火改变不了形势。”
满身鲜血的战士转过身子,朝指挥台逼近:“那是五十个人,卡杨,五十个军团士兵!”
“也是五十个死人。”
他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头盔,脸上满是丑陋的疤痕。仿生组织与皮下的骨骼并不契合,满口牙齿早已被黄铜代替。金属牙齿对于吞世者来说很常见,但使用黄铜合金却是第一次遇到。数个世纪战斗的伤痕已经将里奥万·乌克里斯变成了一座破碎的拼图雕像。
“只要靠近一些我们就能接到逃生舱。”
“我们不回头了,里奥。”
“这可真像你的风格,”里奥冷笑道:“宁愿撅着屁股逃命也不敢回头迎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马格努斯之子。何必为别人放弃终身的爱好呢,嗯?你就像在普罗斯佩罗一样,缩在泥巴里发抖!”
我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盯着他。当里奥掂起爆弹枪的一霎那,包围舰桥的五十个红字战士举枪瞄准了他。
(不要开火。)我告诉他们。这事简直太出格了。
“别指望这帮僵尸能吓住我,巫师。”他的脑部植入物再次滴答作响起来,使愤怒的表情更加狰狞。我感受到恶魔在他身旁隐约浮现,舔舐着无形的爪子。它们在享用他的愤怒和痛苦。
“我们不会回去了,里奥。这事做不到。看着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只要那些兄弟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他们。如果行的通的话,我甚至会再开一条通道把他们接过来。但那条船已经完了,从伏击一开始就死了。即使你能按时赶到,照样无能为力。”
残酷的现实是最有力的论证,而它正展现在我们面前。战舰的毁灭是个漫长的过程,就像水中的船只缓缓下沉一样。我们目送着恶毒之眼号化为碎片,法库斯没能回应我们的呼叫。白色猎犬之牙号则一直试图与我们联系,但没有人回复。里奥的兄弟们诅咒着我们的懦弱,一个接一个死在太空中。
“你至少可以试一试。”里奥做出了最后一搏。
“虽然拥有力量,里奥,但我不是神。”
他转身离开了我,没再说话。
“切断信号。”我对中控机仆说道,我已经受够了濒死的吞世者们愤怒的呼喊。
“遵命。”生化人回答。
远方混乱的战团里,一艘战舰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闪光,眨眼间消失无踪。亚空间核心破裂?或是风暴核心中召唤出的亚空间缝隙?法库斯可不是一个强大的灵能者。
萨冈,那个预言师,或许是他.....
“那是哪艘船?”我问。
阿萨卡闭目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依靠灵能感知获取军情,完全无需关注闪烁的投影水晶。
“三日同升号。”

那是法库斯最新,也是受伤最重的战舰。“这艘船逃走了?”

 

“它消失了。”他纠正我。这意味着无数种可能性。战舰可能跨越了整个恐惧之眼,或者被传送到某个未知的未来,甚至已经彻底湮灭了。
临时舰队已经彻底完蛋了。我们目睹着数以千计的恶魔从虚空中涌出,它们被愤怒和恐惧吸引而来,冲入燃烧的船舱啃食那些创造出它们的濒死船员。
我背过身去,“如果你愿意,我会把你们送到最近的第十二军团堡垒。”
里奥将一口唾沫吐了到我的脚下,权当作回答。
之后的逃脱出乎意料地轻松。当我坐在指挥台上,检查语音通讯频道时,无意中听见妮菲塔丽痛苦的喊叫。她依然被锁在船舱中。
“你没有放开她?”我质问阿萨卡:“即使在被跳帮时你也没有让她加入战斗?兄弟,你疯了么?”
他瞥了我一眼,红色的双眼里满是疲惫。“我那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考虑,没心思放你的女杀手出去取乐。”他转身离开我,愤怒隐约在他心中跳动。我可以感受到这股潜藏的学者的怒气。他非常希望同萨冈交流,从预言中搜集些许真理,以先知对先知的方式。命运的罗网总令他着迷不已。阿萨卡因为我没能按他希望的方式处理这次会面而不快。
盖娅靠近了我,转了一圈后坐在我的身边。阿萨卡回到他的高台上,与艾娜米希斯共同操纵战船。里奥和他的手下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已经不想再看到我了。偌大的指挥台里如今只剩下我和我的狼。
(你不应该拯救那个被阿萨卡称为火拳的人,他是狂热的杀手,不值得信任。我看见了他的内心。)
我看着她,收回了望向周围翻滚风暴的目光。
(每个星际战士心中都充斥着杀戮欲。如果愤怒是罪恶,那么我也不是无辜的。)
(这不过是世俗的语言,)她说,(与世俗的借口。我指的是他心中的黑暗,和深深隐藏的背叛。)
(我明白,但我欠他的情,就像我欠法库斯一样。)盖娅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当普罗斯佩罗沦陷时她就在那里,那也是她第一次化为狼形。
(生活并非只能用来兑现旧日的诺言,主人。)
(一只拥有契约的恶魔说出这番话,倒是有些奇怪。)我的手指摩挲着她黑色的皮毛,狼则专注于交流,忽略了我的抚摸。
(契约不是诺言,)她回答道。(前者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束缚,而诺言不过是凡人们在怯懦时做出的保证和恳求。)
她轻轻地呼吸着,这很罕见。对她来说,狼只是一种形态,仅此而已。她喜欢肉食动物的致命象征,却很少伪装生命的细节。
(盖娅,如果荷鲁斯在恐惧之眼内重生.....)
母狼似乎打了个寒战。她无声的话语变得有些低沉。(四神对这事同样感到不安。落败之王(The Sacrificed King )的死是命运的安排。他不会再活下来。那个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二十伪神(Twenty False Gods )终将离去。我们行走于凡人与恶魔的纪元。命运便是如此,也定当如此。)
我没有说话,盖娅的话语在我心中悄悄生根。而她则移开了目光。
(我走了。)狼发出一声低吼,起身走开。船员们惊恐地躲避穿过身边的恶魔。盖娅对这些动作毫不理会。
(你要去哪?)
(去找妮菲塔丽。)说完这些话,她便消失了,只留下我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

 

阿萨卡找到了我,眼中依然带着愤怒。
“这次抓到了几个俘虏,”他暗示这件事的罕见。那些构装体的枪下几乎不会留任何活物。“七个帝皇之子。”
我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如果你预言出这场战斗的任何片段,先知,很多人都会得救。”
“是啊,”他红色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心中的想法。“如果预言能够这样用,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或者如果你对它有哪怕一点点的天赋和尊重,都会明白我当时的警告。现在,我们要去哪?”
“盖利尤姆。”
他的思维中进行着繁复的计算。经过深思熟虑后支持了我的选择,盖利尤姆是合理的去处,我们需要燃料,弹药和修理。
“盖利尤姆之后呢?”阿萨卡追问道。我明白他在问什么。
但我没有答案,即使在那之后也没有。我是否真的上了萨冈的当,为了虚幻中的巨大收益奔向辐射星区?说真的,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都在考虑,却从未下定决心。一个临时方案不能算是最终决策。
“给我些时间吧,”我说,“我会想明白的。”
我感到了他知晓的表示,但这并不代表同意。先知缓步回到他的观察台上,单手轻轻按着剑鞘。
我没时间处理他的愤怒。我从座位上站起,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我第一次遇到里奥万·乌克里斯是在提兹卡的废墟里,在我们与帝皇之子战斗许多个世纪前。吞世者来到了我们被毁灭的母星世界,欣赏鲁斯之子的杰作。
水晶之城已经消失,普罗斯佩罗熊熊燃烧。只剩下狼藉的死者和痛苦挣扎的伤者。马格努斯,我第一个军团统帅,他逃跑了。带着绝大多数幸存者穿过亚空间,逃到了索提亚瑞乌斯。巫术启动瞬间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将提兹卡的核心部分也一同挖去。剩下城市的外围被扔在原地,荒凉而萧索,数百万具尸体散落在公园和街道上。
我错过了离去的时机。直到泰拉之战结束后才第一次到达了索提亚瑞乌斯。
在普罗斯佩罗上,我没有加入阿里曼在金字塔中央的防线。我的目的地是穿越燃烧的废墟,到达城市西部。那里是巢都的边缘,而我只能孤身战斗。泰拉罗克号与军团舰队一起离开,艾娜米希斯也在上面,带着阿萨卡和那些将死于红字诅咒的兄弟一起,远离了普罗斯佩罗的毁灭。从各个方面来说,我都彻底孤立无援。
我没能到达目的地,遍布全身的伤口让我寸步难行。我曾在维拉亚的海底断腿,但这小恙上岸后便很快痊愈。我对死亡的担忧不过是个玩笑,那些伤口可不是刀剑和爆矢带来的。
当跑不动时,我便一瘸一拐的朝地平线挣扎,错落的金字塔如远方巨大的山脉。当无法站立时,我便一点点爬行。最后,连爬行也太过勉强.....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我的意识沿着头骨的裂痕溜出了身体。
在那段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我有时会望着闪烁的夜空,将星星当作前来营救的舰队。身旁的黑暗来了又去,白天与夜晚相替,黎明和黄昏交织。时间的变化似乎毫无规律,至少不是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所能掌握。
盖娅也离开了,她试图替我寻求帮助。我感到寒冷的侵袭;即使是强化过的身体也难以弥补大量失血。肚子隐隐作痛,由于失去了时间概念,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快要饿死了。
我的心跳声渐渐微弱,它们如终场谢幕的鼓点,一声比一声更加低沉缓慢。
“还有个活的。”有声音从远方传来,这是我听到里奥说的第一句话。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忘记那次会面,直到我穿过泰拉罗克号的大厅,寻找吞世者和他的6个手下时也是一样。
他们占据了一处武器库作为临时据点。来自不同甲板层的奴隶们正在工作,吞世者们将这些奴隶抓来维护盔甲和武器。
两位战士正在决斗,武器是从舱壁上拆下来的立柱。另一个背靠弹药箱而坐,不时用后脑敲打金属箱子。在解读思维后,我几乎对他产生了某种同情,这个人在用撞击减轻颅脑内的疼痛。当我们对视时,他的眼神并非浑浊无智,那是清醒且充满痛苦的目光,并且恶意满满。他恨我,恨这艘船,恨自己依然苟活在世上。
暗影围绕着吞世者们。弱小的邪灵被他们的痛苦吸引而来,想要凭此诞生。
里奥半身赤裸,忙着摆弄手里着偷来的工具。就像远古时代的骑士一样,修理装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干的奴隶。每片护甲都必须耐心打磨并安装到位。
“去给我找些军械机仆来。”这便是里奥的问候,他指了指身边正在用破抹布‘清理’他护甲的可怜奴隶。“这帮家伙根本不顶事。”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受过必要的训练。这艘船上没有几个专职的军械机仆,因为几乎没有人需要。红字战士的护甲是无法取下的,除了那身盔甲外他们一无所有。
我没有道出实情,只是说:“如果你友善些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嘟囔了一句脏话。很明显,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友善可言了。
“法库斯抓到的那个先知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觉得他逃出来了么?”
“有这个可能。”我承认道。
“这听起来不怎么有把握嘛。唉,真可惜。我挺喜欢法库斯这人,虽然他身边总跟着些怪家伙。现在,你来干嘛,嗯?如果你想要我道歉,巫师.....”
“我没有,不过你至少可以礼貌一点,要知道我救了你的性命。”
“顺便害死了我五十个兄弟,”他回答,“还搭上了我的船。”
我提醒他那艘船不过是一艘破破烂烂的护卫舰罢了。
“就算它是一个满地狗屎的垃圾堆,”里奥说,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那也是我的东西。快点告诉我你的目的。”
“我为追悼而来”
他看着我,虽然脸上布满纵横的手术伤疤,他的一双黑瞳却不是人造物。残缺的眉毛扬起,他问道:“什么.....”语气中满是惊讶。
“追悼,”我再次解释,“你问我为何而来,那这便是原因,我来参加他们的追悼。”
所有的吞世者都盯着我。决斗停止了,那个坐在甲板上的人也不再用后脑勺撞击箱子。
里奥已经领导十五利齿数十年了,在大远征时期则是一位高级指挥官。他没有回头查看战友的反应,但我看到了思维流动。他知道手下们在看着他,期待下一步的反应。我同时也感到那个细长的植入物正释放干扰。将理智和耐心一点点抽出,把愤怒送入他的脑海。
沉默被打破了,里奥头部的疼痛变成了一阵蔓延的抽搐。他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就像一条受伤的狗。
“斯加尔,”他说,“基因种子未收回。阿尔戈斯·马文,基因种子未收回。乌拉斯特,基因种子未收回。埃里杨·莫科夫,基因种子未收回.....”
他一个接着一个念出这些名字。一共四十六个殉难者。低沉的声音在名单的最后消失了,“撒戈,基因种子未收回。”他带着不解望着我。
“我会把他们加入这艘船的挽歌(Dirge)中。”
挽歌是千子的习俗;其它军团有不同的方式,例如吞世者军团的牺牲者名录(Archive of the Fallen),而对于荷鲁斯之子来说,它称为哀叹(Lamentation)。这不只是普通的名单,它是战友间的记忆,荣誉的载体,也是军团宝贵的遗物。在我的船上,这是一份由死者的名字和军衔组合而成的记录。
“你是指这艘船的名单?”一个吞世者问道。
“我会将所有记录转交给遇到的吞世者战舰。”
“我们的军团早就不在乎这些死人了,卡杨。”
“没关系,我在乎。这些牺牲的士兵曾与我们并肩战斗。这也是共同的责任。泰拉罗克号的挽歌中永远有他们的位置。”
吞世者们互相对视,并望向里奥。他刚在我面前完成了一次追悼。根据军团的习俗,类似的仪式只会展现给上级长官。
一些东西在我们之间流过:一种理解。不是通过精神力这种浅薄的方式。里奥点点头,用拳头重重地捶了下我的胸甲。他感到了这种兄弟间的认同。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巫师。现在快去找些真正的军械机仆来,我们的护甲要修理了。”
(干得漂亮,)阿萨卡的声音传入脑海。(他们会派上大用场的。)
(这事可没那么冷酷,先知)
里奥瞧了眼周围的兄弟,勉强露出了笑容:“我们会呆在这里,暂时。”
没有人反对。
“还有两件事,”里奥说。“你打算怎么处理泰雷玛农?”
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目前来说,悼念已经确保了我们的同盟关系。
“我打算做些让他不舒服的事情。”
吞世者点了点头。“那又是谁在通讯器里鬼叫?”他问我。
“是我的血卫。我马上就会去看她。”

 


 


塔塔nano-

荷鲁斯之爪(转载于燃烧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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