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

2023年8月7日发(作者：董渭川)

身份证倒数第二位-

“......”

无声。只有最后的奄奄一息。

哪怕最终消逝在这世界的尽头之岸，也绝不回到那个地方。

绝对不会回到那个地方。

二、

“呼......”

金色的光慢慢的穿透的眼皮，我知道是到了早上，至少是白天。但只过了片刻，我立刻弹射般的睁开了双眼。

“啊！...”我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叫声，声音大到甚至吓到了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伴随着意识的苏醒，同时醒来的还有大脑撕裂般的疼痛。

“是外伤吗......”正当我准备睁开双眼时，白色的强光却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双眼，猛烈地扯住了脑内那根疼痛的神经。

“别装了，我知道的。就是你做的，□□先生......”

钝器唐突地击中我的右脸颊，使我整个人从床上翻滚下来。

“没事吧？”我听见了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应该是少女的声音，只觉得很好听。

“对，就是我。”我睁开了双眼，却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身边的床。木屋外撒进的耀眼阳光......

“这阳光为什么是......是白色的？”

“你睡傻了吧，还大喊大叫的。这是F型主序星，光当然会白一些。喂，没事吧？”

她用着极其冷静又略带嘲讽的语气向我说道。

“又来了？”她问我。

“啊？......等等，我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什么叫做F型...”

“...天鹅座上的一颗行星，其处于一颗F型主序星宜居带内...”

我试图甩掉脑内混乱的记忆。一只手温柔地伸向我，抚摸了我满是汗的额头，搭在了我的肩上。少女现在和我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让我看清了她的自然直刘海和刚到肩的黑直发。她有一颗很好看的泪痣，位于左眼下方。

“你又失忆了。”

听不出来是陈述句或是疑问句，她注视着我的眼睛。

“Silence。”

Silence？是在让我安静，还是在叫我的...名字...

“Miss 艾！”窗外一个男人的喊叫声打断了我们两人的暧昧和沉默。

“听着，”她突然的从温柔语气又转回了冷静的样子。“你叫Silence，一个什么医学博士，总之处于某些原因通过测试合格通过了考核，成为了SX-计划的成员，新星球的一位探索者。我叫方小艾，生物化学博士。我只是想研究外星生物和外星星球上的化学。也是你的女朋友......”

“Miss 艾！”窗外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呼喊。

“可能是有什么发现了，我们先出去吧。”

当我换好衣服出门时，天空与我印象中的果然有些许差别——没有一丝云，天也是淡淡的蓝色。

“东方，应该是东方，出现了内角偏差，大概只有1’不到。我步距测大约有五公里。果然被你说对了，兄弟！”

一个金发卷毛的眼镜哥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我从木屋上走下，步入连片的几乎望不到头的草地上。

“这里的地面，感觉好......”

“你果然观察明锐啊！”我踏下木阶梯的同时，他突然向我奔来。

“太牛了！我们都以为你有点精神失常，没想到你是个天才！”

“我现在确实有点精神失常，我大概是失忆了。”我观察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竟然露出了稍显愤怒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那你发现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也忘了？”

秘密？什么......

我望向地平线，消失在朦胧边际的并不是自然下陷的草地，而是颜色变淡的草地。

喂，这不是开玩笑的。

这可有点问题了。

“啊？”我从某个片刻中醒来，看着David，小艾，以及很多我并不太熟悉的人。

“是什么事，要启动紧急会议？”David问着。

“这件事，我有某种直觉，关系着我们的未来，但现在我先说我的计划......”

“...这是你想出来的计划，八个方向，移动十公里来测量内角非欧性。我是物理学家，知道你大概想做什么，但一开始我觉得这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直到我发现......”

“这里可能根本不是在一个星球上，David。”我脱口而出，然而却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感。

“你记起来了？”David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我记起来一些事，但有一些还是想不起来......”

我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仿佛抗拒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其他人呢？”我问着David。

“他们还在东边，出现偏差的那片区域。”

三、

“...啊！”我从一片草地上爬起，扯掉头上沉重的宇航头盔。周围看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特征事物。

因为周围是所有角度都呈现出完全一致景象的草地。

“宇宙的边界，极有可能存在着这种情况——你以为你穿过它了，但你其实是从另一头出来的。”

“喂，什么情况？”终于和其余人汇合后，大家显得很懵地互相问着。

“我们失去了随身物品外的一切东西，飞船甚至连灰都没见到。”

“至少这个恒星星等确定了我们不是在地球上。”David吐槽了一句。

“失去了现代设备，生活还是有点不适应啊。”我和David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不过这片草地上连树都见不到一棵，真奇怪呢。”

“这些草和地球上的几乎是一样的。但土壤中没有见到过哪怕一只虫子。要是我的显微镜还在，我肯定要挖一铲子土好好看看......”

那是我和她第一次对视。

“喂，那边。”我们踏着最传统的木制自行车，不知骑了多久，从正午到黄昏。

太阳正在西沉，东方的天正常地变暗着。一切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眼前倒了一地的自行车。

“他们人呢......”David口中嘀咕了一句，然后瞬间瞳孔放大。

“姓名。”

“□□。”

“年龄。”

“2......19。”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沉默。

“...我们已经误判了很多人，而你，££先生，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蝴蝶飞到了指尖。

右眼眼角颤抖。

愤怒，这可不好。

“我想您搞错了什么......”

应该是左勾拳，打碎了我的鼻梁。

手电筒照向蝴蝶。

指尖的蝴蝶。

“你在发什么楞！”David冲我怒斥道。

“快想想办法，这儿一定是有什么...对，外星人！一定是这颗星球上的外星人抓走了他们......”

“冷静点！”我冲David吼去，也喊醒了陷入混乱记忆中的自己。

“...我们应该，最好，回去穿上太空服，再回来向东走......”

“来得及吗？还能够等我们回来吗？”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我望向星空下，草原上，静静站在那儿的她。微风拂动她的头发，我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和表情。

“永远都来得及哦。”

声音很小，像害羞的少女。她本来也就只有19岁。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的青春而懵懂。

“永远都来得及。”我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四、

当我们回到木屋是，天空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小艾在木屋前燃起了一小堆篝火。

啃着剩下的包装饼干，我望向了火焰映照着的两个人的脸。

“□□先生，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嘛。会很害羞的。”

已然忘却面孔的未知少女，似乎是17、8岁的模样。

“...对不起。我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他们的小动作，呼吸频率，视线变化，嘴型...哦，对不起，失礼了，请继续。”

“没关系......”

“不要再欺负别人了，不要再自以为是，自以为家里有点钱有点势就做什么都没人管。我现在是作为你的老师劝你，若不是这个身份，什么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诶，我是来咨询的......”

“对不起，失礼了。你讲吧，你有什么问题。”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没来过这个地方，想进来看看...对不起，打扰到您了，再见□□老师......”

冷笑，随后是快速的退场。

“对，就是我。”我把血连带鼻涕和口水一并狠狠地啐在地上。

“这个狗屁社会早该治治了。”

“！！！！！”他熟练地吐出了一连串的“F”词。我看见他脸上的愤怒，我也知道我离胜利更近了一步。

“...唔，这都是什么......”我奋力甩掉脑内一团糟的回忆，看见了小艾关切地望着我，身子也挪近到了我的身旁。对面的David竟然吃饱喝足后直接躺草地上睡着了。

“Silence，我其实早就发现了这里有些奇怪。虽然目前我们只知晓了地上的草这单单一种类别的生物，但它与地球上的草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这里的空气也似乎与地球相似。有时候我真的很难相信我们是在外太空的一颗陌生星球上。

“但我们每个人上一秒的记忆似乎都是在地球上进入冷冻，而下一秒就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片草原上。一起出发的全部31人后来只剩下14人保持联络，如今也只剩下我们最后三个人。我真的很害怕，但又不知道我们的这次旅途到底经历了什么......”

“Silence？”

小艾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才让我从出神的状态中回来。

“你一直在发呆，看什么呢。”她玩笑般地问着我。

“没看什么...对了，你刚刚说到哪儿了？”我问道。

“我...我刚刚没说话。”

五、

黑色的三角，化身利剑，直穿我的胸膛。

三角，三角，黑色的三角，三个三角，绕着中心......

“啊！”我从梦中醒来，无意吵醒了隔床的少女。

“喂，你干什么呀？太空综合症？”

“对...对不起，做噩梦了。”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话，但却是一个不停地道歉。

“那...是个什么样的噩梦？”身穿一件单薄睡衣的她充满好奇地问着我。

然而，我却把噩梦编成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看着神情严肃的她第一次笑了，我却感到心中有什么融化开，有什么在悸动。

银色的月光撒进屋内，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很美丽。

等等，月光。

“啊！”我从草地上猛地坐起身。阳光已在东方绽放。

身旁的小艾睡得很安心，让我松了一口气。

向前张望了一下。

果然还是走了，David。

将车就地放倒在草地上，和另外的十几辆并列在一起。倒也没有摆出什么特殊的样子，只是单纯的想把它们放在一起，总有些仪式感。

宇航服早已和我的肌肤疏离，但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小艾和我互相检查过后，开始检查系统运作。

“太阳能。”

“正常。”

“氧循环。”

“良好。”

“耐温耐压。”

“完好。”

“Silence，我体温显示有点高。”小艾说着。

“哎，我们的环境不是无菌无病毒的吗，你应该不会感染什么......”

诶。

“嗯。”经过一会儿的沉默，她向我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可真是够疯狂的。在一颗外星星球上骑自行车，又在一颗外星星球上拥有了另一个身份。

“这算是非法移民了吧。”我开玩笑道。

在我们两人不算久的玩笑之后，我牵住了她的手。

“那么，要出发咯。”

“出发吧，船长！”她攥紧了我的手。

“本航班将要驶向，地平的边缘之海——”

那是一本绘本。那上面画着平面的大地，圆顶的穹宇。大陆的尽头是无尽的海洋，而海洋的尽头是无底的深渊。

我们缓缓地向前步行，几乎每一步都足以让人癫狂。上一步是平面，下一步变成了曲面，欧几里得和非欧几里得之间疯狂地来回切换。压力显示也一直在正常值、峰值、谷值上下地乱窜，连重力场也是让人一脚重一脚轻。

“我们就像......两个太空醉汉！”

“我现在可笑不出来。”我苦笑了一声，止住体内不断翻涌着的包装饼干和蒸馏水的混合粘稠物。但一想到我手中牵着的少女，她可是我未来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

“后面的路可能会更危险，我很担心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小艾乖乖地躲在了我的身后，保险绳栓在了我的腰带上。接着，突然从我的腰间抱住了我。

我从未被人接受。也从未被任何人拥抱。

视像的位面开始抖动，面前犹如出现了一道风暴阻挡了去路。而也就在此刻，我瞥见了混沌的墙壁另一侧的景象。只有那一眼。

我终于看见了弧形的地平线。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想出这样的方案？”David质疑着我。

你们看来都没发现啊。

自从我在这个星球第一次站立，第一次放眼望向地平线时，我就感到不适了。

因为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平线。

直线的地平线。

“轰！”巨大的响声，从身后传来。我紧紧抓住了身后的小艾，侧过身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SX-计划”字样出现在一块巨大的钢铁甲板上。

“这是我们飞船的残骸。”小艾低声说着。

扭曲变形的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更远处，有什么......

“...”我猛地推开小艾，自己却被巨大的钢铁骨架击飞。

“你是个孤儿，没人要你。滚吧！”

我更改了自己的名字，妄图让别人对我能有所改观。

“黑头发......嗯......”

这就是这个“自由”城的真实面目。

我看过的人越来越多，各种表情代表着什么不同的含义，直到我发现自己能够直接解读人心。

我还是遇到过善良的人的。Eislop博士，能在大学门口停留片刻与我交谈，发现我惊人的心理解读能力。

“一个什么医学博士”，并不是。而是一个心理学博士。

以及某个心理犯罪的唯一罪犯。

“嘿听着，这玩意儿，直接连着你的心脏。你死了，崩！或者你可以主动按下它，崩！”

“以你的能力，骗过所有人，把这东西运过去，很简单吧？”

“你要做的也很简单。这玩意儿足够把地球炸穿，它只是谈判的筹码。”

“现在地球这样子，顶多只能再撑个七八百年。那个星球，很有可能存在有智生命。和他们谈判，分我们一些资源。”

“这样，等你回来了，不用蹲牢，更别说钱的事。”

“Miss 艾！”David在窗外叫着小艾的名字，我趁她出去后擦掉了手臂上的记号。

“小艾❤”，三个黑色三角和一个圆，一条直线。

“其他人应该都在冷冻休眠。”

我从休眠室轻声溜了出来，找到了放那个罪魁祸首的舱体。

“永别了，人类之恶。”我按下了解除锁定的按钮，看着它掉入某颗G型主序星的引力陷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炸穿地球的力量？”

几乎看不见任何变化。

“滴！”警报突然在我的周围响起。

啊，留了一手。

小型烈性炸药的火焰瞬间冲向了我，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舱门上，头狠狠地磕在了上面。

我再次睁开双眼。原来就是那次爆炸带我们落难到了这里，让我们搁浅在这颗星球。

小艾紧紧地抓着那片钢铁甲板，腰间的安全绳伸向我，牢牢地挂在我的腰带上。

这样的结果，真是糟透了。

“小艾，我有话要对你说。其实我一直在骗你......”

“喂别说话，你要被卷走了，抓住绳子回来啊。”

我看不见她的脸。只知道她的双手在慢慢滑离钢铁甲板。

“我的名字叫，安陌。”

我解开了腰间的绳子，整个人瞬间加速向后，意识边缘只留下了被弹回去的安全了的小艾的样子。

你就是因为看透了每个人的人性，被人讨厌了啊。

自由，漂浮，不受约束，又无能为力。

而当我的意识再次聚集时，我却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球体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就是外星人......”我下意识地用中文说出了这句话。

黑色的球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是中文。中国，中华，华夏，中文，你会不会。”

第一次面对外星人，我竟然能脱口而出这么些话。

“我 送 29人 回去。”

黑球上出现了白色的发光的字体。是汉字。

“你 和 她 也回去。”

黑球向一侧让出了点，面前出现了一座我绝对无法用言语能描述的优美又夸张、优雅又狂放的复杂装置。它从一端发射出璀璨的白色光柱，丝滑地游走在星辰之间，向无尽的远处延伸而去。

“不，我不想回去。”我尝试着摆出一个微笑。

“人类只想贪婪地来掠夺，他们往往不知天高地厚。我回去的话，可能会毁了你们的家园，更可能的是让人类自取灭亡。他们需要......”

“我 明白 了。”

黑球体简洁地回了这几个字。

“对于你们来说，我和方小艾，就像是人类拯救的海滩上搁浅的鲸鱼。所以就好好让我们在这儿的鱼塘生活吧，我们有一天会再回到大海的。”

黑球体消失了，仿佛也是在回复我的请求般，我被缓缓地降落，降落，落入了那片小小的池塘中。

六、

“快加点水，它会中暑的。”几个男人合力拯救着误入浅滩的鲸鱼。

“现在的海洋环境这么好，不用再逃到浅滩来啦！”一个年老的渔夫对着一个鲸鱼讲着。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听懂了，在环保工作者的帮助下，一溜烟似的游回了大海中。

“以后，都不会再搁浅了吧。”

远处的海面上掠过一道不起眼的白光。

（后记：

本篇灵感来源于7月份新闻“鲸鱼搁浅”，作者本人有环保理念在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很好的传达，也算是对“搁浅”这个现象本身的一个随意猜测，不用当真

另外，大胆地挑战了一下不同的宇宙“邻里关系”，把更高等的智慧生命作为一种博爱的存在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一厢情愿罢了。宇宙是有温度或是冰冷的，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看法

最后申明，本文无任何形式攻击任何群体，是很友善的一个科幻小短篇。

谢谢！）

安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