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8日发(作者:夏侯孜)
“阿振,26号的通车仪式你真的不去了吗?你不是期待好久了吗?”
“抱歉,贾波,家里临时有事,你们去吧,玩得开心,期待着你们的照片啊。”
关掉聊天界面,我叹了口气,本来12月26日的济青高铁通车仪式我已经盼了将近半年,但现在我已经不打算去了。
我放心不下亚卡。
十二月底的这几天是她最难过的日子,我看着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眼神空洞得有些可怕。所以,我的心中有了一个计划——把自己的家装饰成那个逝去国度的一部分,陪亚卡回到她的祖国,哪怕只有一天。
23号中午,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鑫宇,他也是和我一起拍车的车迷之一。这次他打电话的目的也很简单——询问我是否确定不去26号的通车仪式。
“嗯……我跟贾波说过了,我确定。”看着趴在桌子边的亚卡,我不好直接拒绝,因为那样就失去了支开亚卡布置家的机会,所以,我用模棱两可的话语糊弄了过去。
亚卡当时没说什么,下午,她去了一趟花店,买回一束百合花——那是她准备放在父亲的遗像前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你不是从好长时间以前就开始关注了吗?而且你的那些朋友们不也都要去吗?”亚卡坐在桌边,一边精心修剪掉花茎多余的枝叶一边说,“如果是担心我的话大可不必,我不会弄坏你的东西的。”
“不是东西的问题,”我顿了顿,“可是,这样的话我24号早上就得走,要26号晚上才能回来啊,我知道这几天你很不好过……”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亚卡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在24号晚上把自己灌醉,然后让剩下的时间在睡梦中度过。”
“可你不是最讨厌醉酒的人吗?”我知道亚卡又这么做的理由,但我也记得她说过自己最讨厌喝醉酒的人。
亚卡将百合花用白丝带轻轻捆好,放在遗像旁边——那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缅怀用的卡拉什尼科夫的黑白相片。亚卡的声音有些低沉:“没错,我讨厌醉酒的人,但是,也只有在那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我才会感觉不到心痛。”
“你……哎,也好,但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
“放心好了,我问过了,八一式明天下午休息,如果我需要帮助的话会给她打电话的。”
“你保证?”
“放心好了,我保证。”
对话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前悄悄舒了口气。回想刚刚的对话,我没察觉出有任何破绽,亚卡应该对我的计划完全不知情,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真的合适,但我确实只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而已。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东西,拉着行李箱和亚卡告别后出了门。亚卡不知道,我的行李箱里其实是空的。
在确认亚卡没有在窗口眺望之后,我悄悄绕路回到了楼前的停车场,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串车钥匙——为了不穿帮,我特地问钟雄借来的他的越野车。
我开着车缓慢驶出停车场,在小区的路口,我看到一辆银色途观迎面驶来,车窗落下,驾驶座上是素萍,她冲我摆摆手,说:“你去忙吧,这里我来看着。”
“知道该怎么做吗?”
“如果她出来就给你打电话。”
我比了个OK的手势,驶出了小区。
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里,我按照事先列好的清单开始采购食物、器具和装饰品,虽然类似萨洛(一种俄罗斯传统食品,类似腌肉)一类的特色食品并不好找,但好在有购物经验丰富的美静的指点,我最终凑齐了清单上几乎所有的东西,只剩下了最后两项——服装以及制作大列巴的发酵面团。
我开着车拐进天齐广场北边的街道,丁雪已经等在路边的公交站旁,她身边还放着一个相当大的布包裹。我将车停在路边,快跑几步来到丁雪身边,费力地拿起包裹。
丁雪一边帮我打开车门一边调侃:“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主意的,这是准备借此机会一把拿下吗?”
“那倒不是,不过,提升好感度的想法倒是有一些的,”我将面团安置在后座上,军装叠好后放在副驾驶,“我只是想让她不那么难过而已。”
“那倒也是,”丁雪叹了口气,“从上次回来以后她的状态就一直挺差的。”
“就是说呢,总之这里面的原因也不是一句半句能解释清楚的,”我关上车门,“之后我会好好谢谢你的,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两天我没空,之后再说吧,”丁雪的表情有些微妙,“哎,你要是早能这样讨女孩子欢心的话她也不会……”
丁雪说的是她吗?我并不想提起那段事,只好敷衍过去:“她的话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总之,这里面有些事我答应过她保密的。”
丁雪点点头,摆摆手送我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我趁等红灯的时候打开手机,上面是丁雪发来的消息:“那件事,是跟我有关的吗?”
“是。”我想了想,发出了这条一个字的消息,关于那件事,我能告诉丁雪的,只有这么多了。
回到小区时,我将车停在楼前停车场角落的树荫下,素萍见我停好车,走过来。
“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这边呢?”
“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悄悄上去过,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担心……”
“不会,她不至于走那一步的,我倒觉得她很有可能只是睡着了。”
“希望如此吧。”
“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热咖啡拿去喝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没关系,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我在车里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伴随着太阳下山,车里的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但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不能启动车辆,只能缩在驾驶座上裹紧自己身上的棉袄。
大概五点半左右,我注意到楼梯间的灯从上往下一盏盏亮起。接着,单元门开了,借着旁边路灯的灯光,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缓慢地走出来。那是亚卡,她虽然看上去很平常一样,但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步伐有些无力,我不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什么,但我想这时候的她心情一定不怎么样吧。
见亚卡走出小区门口,我锁上车悄悄跟在后面,她步履匆匆地穿过街道,来到路口的一家便利店。片刻后,亚卡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了出来,透过路灯的照射,我隐约看到其中有玻璃的反光,那大概是酒。见亚卡往这边看,我赶忙借着树的阴影藏到行道树后面,直到她顺着街道走远才悄悄跟上。
亚卡顺着遄台街往南走着,路上她走走停停,像是在逛街,但又和街道上圣诞节的气氛格格不入。到了路口,我隔着三个路灯看着亚卡等着红绿灯。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停到路边冲我摁了下喇叭,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缓缓降下的车窗里是八一式的脸,她冲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会继续跟着亚卡,让我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趁着红灯,凑上前问。
“你以为只有你在担心她吗?”八一式打断我的话,叹口气说到,“我听丁雪说了你的计划,亚卡也跟我说过她今晚会去找个地方放松自我,所以我从下午就一直等在路边了。”
“辛苦你了。”
“没关系,保护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本就是警察的天职,无论何时何地。”
这时,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前面的车龙也开始缓缓移动,八一式点点头,示意让我放心离开。我站在路边,冲她摆摆手,目送她开车顺着亚卡转弯的街角离去。我相信她。
把车还给等在小区门口的钟雄后我拿着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回家。回家后,我按照计划开始了准备工作:烤上列巴,腌好要炖的牛肉,切好萨洛,收拾桌子铺上地毯,准备好其他装饰品……等我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多了,我打开手机,上面一条新消息也没有。虽然亚卡有八一式保护,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发短信问八一式:“一切还好吗?”
无人回应。
我想大概是八一式有什么事没顾得上看手机,她跟我一样有这个不太好的习惯,而且也因此耽误了不少事情。
十一点半,电话响起,号码不是八一式的手机,而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八一式有些焦急的声音:“你现在在哪?我和亚卡在闻韶派出所,你最好来一下。”
“出什么事了?”听到派出所,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带好她的证件和该带的东西来一趟就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八一式匆匆说完,没等我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彩信,里面全是一段视频。视频像是围观者拍摄的,里面的主角是暴怒的亚卡,她正手持突击步枪(嗯……或者说……她自己?)向着人工湖里射击,而湖里则有两个挣扎着的人;另一边,我看到一个姑娘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哭,而八一式则一个劲的拽住亚卡的胳膊,似乎在阻止她。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视频就此打住,没头没尾,但我看到亚卡开枪,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于是赶忙穿衣出门。在门口,我想了想,返身回家打开亚卡屋里的柜子,从里面取出那支和亚卡差不多的“狙击者”,用布包裹后带下楼。虽然不确定能不能用上,但带着总还是有备无患。
我开车赶到闻韶派出所时,八一式和另一个面无表情的警官正等在派出所院门口,我赶忙停好车跟着他们走进接警大厅。在这里,我看到亚卡满脸潮红,一身酒气地瘫在墙边的长椅上,时不时咕嘟几句。大厅另一边,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蹲在暖气旁边,暖气炙烤着他的衣服和头发冒出阵阵水汽,他的一只手腕上,另一端拷在暖气管道上的手铐闪着寒光,让人内心发冷。
在值班警员的介绍下,我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大概两个小时前,亚卡自己在区人民医院对面的公园喝闷酒,就在她快要喝到神游天外的时候,两个不长眼的混混想在这里通过往饮料里下 药的方式蒙 骗同行的女孩,但不幸的是他们下药的过程被亚卡目睹,在亚卡当面拆穿了他们的诡计后他们还企图在亚卡面前强行带走那个女孩。接下来的事想都不用想,就像八一式发给我的那段视频里的那样,亚卡持枪把他们爆 揍一顿后赶下了人工湖,直到八一式听到吵嚷声赶来才报警平息了事端。
“怎么就他一个?另一个人呢?”我看大厅里只有一个带镯子的,问。
“在医院,他因为不会游泳,再加上水温过低引起低体温症溺水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值班警员的声音冷冷的。
“那亚卡她会不会……”
“那就要看那个人的命够不够硬了,如果能救回来一切都好说,如果救不回来……”
“不算正当防卫?”
“防卫过当也是有可能的,虽然根据现场来看是他们先持刀威胁的。”
……
一阵沉默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一名中年警察,他的面色比刚刚略微轻松了些,他看看我,问旁边的警员:“小律,这是当事人的家属吗?”
警员点点头,指指亚卡,说:“她的。”
“怎么样?”我问。
“你应该庆幸,小伙子,那个人的命救回来了,不然你的女朋友就有大麻烦了。”
“她……还不是我女朋友……还……不算。”
就这样,在代笔留下一份保证书后,我和八一式搀起仍旧不省人事的亚卡离开了派出所。
“嗝……还要去哪?”上车的时候,亚卡问。
“哪也不去,回家。”
回家的路上,亚卡的精神好了些许,但仍旧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或者说,这时候的她,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很清醒。
刚下车,亚卡就蹲在停车场里大吐了一场,她吐出的东西完全是液体,散发着酒精和胃酸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种液体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即使已经沾满了胸前的绒线衣她也毫不在乎。
“算了,让她吐个痛快吧,这种东西留在身体里也只会伤害她。”我拿着她的大衣站在一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吐完后的亚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让她自己上楼或者扶着她上楼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所以,看看周围无人,我心里一横,拦腰将亚卡抱起,侧身慢慢地挪上了楼。
一进门,亚卡大概是被屋里的灯光惊扰,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我赶忙将她放下来,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进了自己的卧室,身体一倾斜就要往自己的床上扑。
“别!”我赶忙拦腰抱住她,原以为她会反抗,却见她的身体以一种瘫软的感觉瞬间弯下去,接着,一阵呼噜声传出,她睡着了。
我扶着亚卡,将她以靠墙坐姿稳定在床上,接着,我开始动手褪去她沾染着呕吐物的绒线衣和里面的秋衣。
“反正她肯定会穿的,没关系,我只是给她换一下外面的衣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看到。”我边动手边想。
我想错了。但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尽量不去注意那些不该注意的东西,接着,我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蘸着温水轻轻擦去亚卡嘴角和脖子上的呕吐物的痕迹。
一番忙碌后,我将亚卡安顿在床上盖上被子,自己端起水盆去了卫生间。在我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亚卡的房间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怎么了?丢了什么吗?”我走到门口问。
几乎就在同时,我的肩膀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脸几乎贴上了亚卡的脸。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神却没有平时的生气,就好像空洞的死水潭,虽然清澈见底却让人不敢直视。
“戒指!不见了!不见了!!”亚卡摇晃着我的肩膀,几乎要喊出来。
“什么戒指?”
“我的戒指!很重要的!我放在口袋里的!!不见了!!!”亚卡放开我,又开始疯狂地翻找起堆在地上的衣服,她的声音带起了哭腔,“我已经把他弄丢了,我不能再弄丢戒指了!”
“好了!你冷静一点!”我担心亚卡着凉,只好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她挣扎了几下,再次进入梦乡。
我替她穿上睡衣,帮她躺好盖上被子,临走前,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怕,睡吧,等你睡醒了戒指就回来了。”
“戒指……我上哪去找啊?”我走到桌前坐下,挠挠头。
亚卡说的戒指我见过,但自从隧道那次后就很少见她再拿出来了。那是一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钻戒,她把它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但有时候(比如上次和Sako她们冲突的时候)也会用手帕包起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好像格外怕它被弄脏弄坏。
我曾经问过她戒指的来历,她却总是用沉默或者装作没听到来回应。为此,我特意去查询了戒指的戴法,而查询的结果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丧偶。也就是说亚卡也曾经有家庭?她看上去也不像有谈过恋爱或者结过婚的样子,而且也从未听她说起过类似的事情。也许,这可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吧。毕竟,她已经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年轻了,恋爱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吧。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在亚卡清醒过来之前找到那枚戒指。我想了想,回来的路上我因为扶着她走的很慢,而且也有注意,所以应该没有掉在从小区停车场到家门口的地上;派出所里应该也没有,如果有的话警察捡到应该会通知给我;这样的话,戒指只可能会落在公园或者我的车上了。
想到这里,我走下楼,顶着刺骨的寒风将整辆车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于是,我干脆发动汽车,再次回到了那座公园。
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公园里只剩下路灯散发着雪白色的灯光。我顺着公园的小径走着,用手电筒搜索着各处可能藏着戒指的地方,公园里没有人,出了街上偶尔经过的汽车,我只能听到冷风被树枝割碎的呜咽。从东头到西头,我找遍了整座公园,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难道是我想错了?也许戒指掉在了别的地方?甚至被别人捡走了?也许吧,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我有些丧气,也因为折腾了一个晚上,有些累了,便想找个地方坐坐。人工湖边上有一排石凳,我拖拉着步子穿过草坪走着,当我从草坪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脚底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磨的地砖刷啦啦得响。
“大概是易拉罐的拉罐吧。”我这样想着,在地上使劲一磨,鞋底的东西应声而出,那不是别的,正是一枚戒指!
我赶忙捡起来,用衣袖仔细擦拭干净后拿到路灯下查看,想想应该不会有别人在同一时间段在同样的地方丢失同样的东西,这大概就是亚卡丢失那枚戒指了。刚刚那么粗暴的操作,戒指但愿不要有什么事啊。
事与愿违,当我转到戒指背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一幕:戒托上面全是泥土和划痕,更糟糕的是,戒托从中间断开了,而且断的相当干脆利落。我掏出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拭那些划痕,虽然最终基本擦得看不太出来了,但断裂的戒托确实一点办法没有,这个时间去修也没地方啊。
“只好等天亮后想办法了,或者亚卡清醒后再慢慢跟她解释了。”回家的路上,我隔着口袋摸着那枚戒指,心里五味杂陈。好奇、紧张、惆怅、同情、怜惜……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似乎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让人心里格外别扭。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四十,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定了两个小时后的闹钟,准备小睡片刻。临睡前,我悄悄走到亚卡的房间门口。借着客厅的灯光,我看到亚卡背对着我蜷缩成一团,她似乎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身体还在时不时地抽搐。
“睡吧睡吧,都会过去的。”我这样想着,悄悄捡起地上的被子替她盖上,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凌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但我在生物钟和心里不安的作用下已经毫无睡意。起床,收拾屋子,准备早饭,等我将中午的土豆炖牛肉下锅后已经接近早上八点,这时,我听到亚卡的房门传来响声,她好像也起床了。
“阿振?”客厅传来亚卡略显沙哑的声音。
我从厨房走出来回应道:“在呢,同志,请问有什么需要?”
“你……”
“抱歉,我骗了你,我没有去青岛,我知道今天对你来说很难过,我如果抛下你出去玩的话总觉得不太合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营造一种在故乡的感觉,让你好受一些,仅此而已。”
亚卡说着谢谢,坐到桌边,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动。虽然她的眼神又恢复了些许生机,但看上去仍然和平常有些很大的区别。
饭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亚卡似乎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会比较好吧。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什么,快速起身回到屋里翻找起来,好像丢了重要的东西,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在找什么?”我凑上去。
“看到一枚戒指了吗?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扔在什么地方?”亚卡看到我过来,直起身直视着我的眼睛,那一双尚未恢复往日清澈的眼睛仿佛要将我洞穿。
我自知瞒不过她,只好支支吾吾地向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以及自己会帮她修理戒指但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实。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摇摇头,拒绝了我帮她修理戒指的建议。
“没关系,它本来已经断了。”亚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午饭后,我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亚卡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于是走进了她的房间。得知我的来意亚卡似乎早有准备,但她的语气中还是透漏着悲伤与沉重:“这可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你确定你想听吗?”
“如果说出来会让你难受的话就算了。”
“没关系,说出来也好。”
与其说是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她一个人的喃喃自语,而我也从亚卡低沉的语言中得知了那枚戒指的来历:它是亚卡的前男朋友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那个男人叫鲍里斯,是切尔诺贝利第二消防站的一名消防员。如果不是那场灾难,他本来应该和亚卡走进婚姻的殿堂,而结果却残酷的多——他没有挺过辐射的折磨,连亚卡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留给她的只有一段短短的录像,就连这枚戒指都是根据录像里面的戒指复刻的。
我没想到亚卡的这段回忆这么沉痛,或许我提起这件事就是个错误。亚卡还在继续说着,但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她的眼里已经充满泪水,身体也开始颤抖,我能看出来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想哭的时候,憋着只会更加难受,想到这里,我坐上床沿,轻轻搂住亚卡的肩膀,低声说:“想哭就哭吧,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会好受很多。”
“哇……”话音未落,亚卡已经趴在我身上放声哭了出来,我没有说话,
也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悲伤。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亚卡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累了,把头埋进我的小腹进入了梦乡。我顺势横坐在床头,轻轻放低身体直到肩膀倚靠在墙上,这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但能让她睡得舒服,已经足够了。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着,亚卡在梦里依然时不时啜泣,而且含含糊糊地说着鲍里斯的名字。我悄悄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心情却很是复杂。我和亚卡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再是房主和借住者的关系,甚至超越了一般朋友,这点她和我之间应该都心知肚明,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她,肯定不止是最初救她一命那么简单。而现在,我有了一个让人沮丧的猜测:也许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鲍里斯的“影子”。
我不愿承认,但这种事也肯定不能马上求证,所以,我放弃了无意义的思考:这种事是也好不是也罢,亚卡总还是为数不多的原意和我相处的“同龄”异性,她总归还是不讨厌我的,有这点,我已经很满足了。
转眼间窗外已经是火红一片,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口映在墙上,散落在我们的身上,将亚卡银白色的头发染成诱人的金红色。
“唔……嗯……”亚卡的身体扭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有些许红肿的眼睛。
“睡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嗯,”亚卡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被压趴的耳朵,“抱歉,压的你很难受吧。”
“没关系的。”我看着亚卡带着歉意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
我看着桌子上的断戒,想了想,走进自己的屋子,在抽屉里翻找起来。不一会,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根虽然普通但却相当结实的红色细绳。我走回亚卡的房间,把细绳递给她,说:“给你,我想用这个把戒指系在脖子上会比较保险,我明白,鲍里斯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他的东西要好好保存才行。”
亚卡说了声谢谢,小心地接过红绳,将戒指细心地拴牢,像戴一条精致的项链一般将戒指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戒指上的钻石在夕阳的映衬下闪烁着点点橙色的光,那也许是另一个男人留给亚卡的、来不及表达的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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