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8日发(作者:郝章)
毕鲁尔巴尔欧姆龙家所属第七别墅,大金库。
被钢铁武装起来的房间中央,安放着一把剑
。在不清楚其真面目的人眼里,那看上去并不像把剑。不论怎么说剑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从一整块金属打制出来的。不论是铸造还是锻造总的原则是不变的。然而,那把赤灰色的大剑,是由无数金属片拼合而成的。虽然是看上去一碰就哗啦啦碎掉的粘着剂粘起来的样子,但看到的人甚至都不会有这种不安感,这就是它的外形。
遗迹兵器摩尔宁。
一把遗迹兵器,过去地面上的人类,为了抵抗龙与星神强横的威胁而锻造出的众武器中的一把。是人造的强横之力。
遗迹兵器,是与人类燃起的魔力产生共振使之增幅,能在与强大无比的敌人战斗中增长出相对应的力量。这个时候,大部分高位遗迹兵器,会产生各种各样——被人类称作特殊能力(talent)——的现象。印萨尼亚可以延后使用者的恐惧心理。赫斯托利亚可以保存自己的战斗记录,并使之再现。塞尼奥里斯可以不由分说地把砍倒的对象变成死者。
那么,摩尔宁的话是个什么样子呢?
极位古圣剑,在众多的遗迹兵器中也被列为最高位之一,其刀身隐藏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在护翼军资料室里,存有人类留下的古老记忆。
根据其说法,摩尔宁,被称为联结羁绊之剑。具体来说,就是这把剑可以将伙伴的力量合为一体。在使用者和他的伙伴之间,创造出强力的共鸣状态,能力和状态强制结合在一起,为所有人共有。这样个体力量劣势很大的人类集合起来,就能与更强大的敌对种族作战了。可是,这份记述多半是不对的,这是现代浮游大陆群所有知道摩尔宁的人的共同认知。
马可迈达利·布隆多医生,在过去摩尔宁的特殊能力发挥的时候,就在现场。
在堪称最坏的记忆的那个事件中,很多生命消失了。马可迈达利是那个时候少数的生还者之一。如今则变成了唯一还活着的人。根据那个时候的经历,他作出了摩尔宁拥有的能力,作用到了肉体上,并产生了非常强力的支配效果这样的解释。对于「知道那个能力的人」,能产生误差别的强力效果。
菲奥德尔·杰斯曼,通过护翼军的资料以及和马可迈达利的对话,对于摩尔宁这把剑,独自做了推测。
以马可迈达利拼命想隐瞒的东西正是秘密的核心为前提,自己的推测还是比较接近马可迈达利自己所做出的解释的。摩尔宁是危险的武器这点总归没有错,但是换句话说,可以作出要是能控制其危险性的话,能将其作为强力战斗力运用的结论。
这一推测,加上黑玛瑙告诉他的知识。摩尔宁毫无疑问,是为了帮助守护人类的勇者们战斗而存在的,圣剑中的一把。其特殊能力(talent)自身,并不是为了伤害谁而存在的东西。
这些认知或许都是正解么?还是说,这些都是大错特错呢?
揭晓答案的时候,临近了。
天,亮了。
异变,开始了。
由于睡得过于舒爽,导致有些起晚了。
「呼啊」
醒来后,忍不住想打一个大大的哈欠,硬给止住了。
用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皮,玛尔歌……名为玛尔歌莉特·梅迪西斯的少女从毛毯中爬起身。
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早晨的光芒。
总觉得有些安静呢,她想。
「……拉琪修?」
试着扭头环顾四周,房间里好像没有人在的样子。这张床上明明还有一个,睡姿标准的年龄更大的少女的。
是去洗脸了吗?
要是那样的话,她要先起床吧。气息也好声音也好,完全没有感觉到。要是之前依旧在逃亡中的自己,肯定会惊醒。和那时比起来,感觉现在的自己太过迟钝了。
「呼啊,啊」
睡意酣然,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还是太安静了,她又想到。
「…………?」
气氛有点奇怪。
安静过头了。现在的确是清晨,城市尚处于安眠之中并不奇怪。然而这座城市死绝一般的寂静,实在太过头了。
叮呤呤,
听起来像铃铛一般清爽的金属声。令人感到奇妙的安心,忍不住想睡一觉那种感觉的声音。
瞬间过后又什么都听不到了。检视整个房间也看不到像能发出那种声音的东西。应该只是错觉吧。
在睡衣外边套上一层披风,把自己深深隐藏在兜帽里。在这之后,她屏息潜行,离开了房间。虽然自己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的,但先暂时仍在脑后。打算潜入敌方地盘的话,就要深深掩盖自己的气息。
啊啊,果然。
一出走廊,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在上流阶级的早晨,是被佣人们忙忙碌碌的气息塞满的,声音根本压不下来。至少在玛尔歌原来的家里是这样,就算是这里情况应该也不会有太大不同。然而现在,声音和气息,什么都感觉不到。
留下自己一个,包含拉琪修在内的所有人,去了某个地方吗?可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什么呢?
她看到了用人的房间,试着从门缝往里窥探。是有人在的,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桌子上。
(死了吗?)
在这个推测浮现的瞬间,玛尔歌抑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尸体的厌恶,可是这些全都用意志力压制了下去。自失去故乡以来的五年间,这渐渐变成可以做到的事了。要是做不到的话,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定睛一看,隐隐约约可以瞧见胸口在上下起伏。他们还活着,只是陷入了很深的睡眠中。
冷静思考,她判断现在不应该进到房间里去。既然那两人没死,就没有马上进去确认一番的必要了。虽然犯人的手段还有目的都不清楚,发生了攻击性的异常事件是的的确确的。这样一来,房间里被设置了陷阱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还是静静地离开为好。
叮呤呤。
感觉又听到了声音。
瞬间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不,是快要昏厥了。
然后很快,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果然,十分令人在意。那声音,异常迅速地从表层消解了玛尔歌的意识。
看见了拉琪修。
在走廊里,趴倒在地上。
玛尔歌赶紧跑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果然,陷入了很深的睡眠。不论拍还是掐她的脸颊,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昏睡,状态)
有所动摇的心态,又被重新抑制住。玛尔歌将感情抛却一边,思考着。想想造成昏睡的原因,比如说毒。是不是通过宅邸里井口之类的地方投放下去,经由昨天的晚餐进入了宅子里所有人的口中,然后在昨晚夺取了他们的意识呢?
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想。若是那样的话,解释不了自己——并非特别强韧的种族的玛尔歌莉特·梅迪西斯为什么平安无事。
她想要帮助这个人。拉琪修·尼克斯·塞尼奥里斯。虽然详细情况不清楚,但她似乎是有着许许多多的隐情的,护翼军逃兵。而且,对于现在的菲奥德尔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菲奥德尔。
是以为五年前死掉的,玛尔歌的婚约者。
当时的自己尚且年幼,对婚约这种事的意义还不是很懂。即便现在的自己也并不能说完全理解,之前被教过的「一直在一起的约定」就是全部认知了。对当时在原生家庭没有安身之所,一直与寂寞为伍的玛尔歌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所以,对,正因如此。失去菲奥德尔后,玛尔歌又变成独自一人了。她的世界只看得到黑白两色,人声只听得到嘈杂噪音。感受过一次温暖的身体,接受了那份温暖之后,如今又变得更加冰冷了。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她数次扪心自问。明明自己在艾尔佩斯事变中死掉的话,就不会想起这么悲伤的事情了。
同时,自己也在想。至少不要让菲奥德尔,再次品尝到失去重要之物自己一人独活的痛苦。所以,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罪恶感比喜悦更早填满了玛尔歌的内心。他或许怀抱与自己相同,乃至更甚一筹的绝望。而用「斯巴达」的名字与其接触后,自己坚信那个想法改变了。让他开始且一直痛苦着的原因,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现在,要是拉琪修小姐也不在了的话……)
拉琪修说,按现在身体的情况,是不能再接近菲奥德尔了。然而尽管如此,要是互相都平安无事,两边还是能知道。那么当然,要是拉琪修在这里死掉的话,菲奥德尔又会陷入痛苦之中了。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行。
(该怎么办,呢?)
叮呤呤,
听到了声音,大脑有些迟钝。
首先应该做的事,是把握现在的状况。
燃烧魔力激活自己的力气,带着拉琪修一起回到床上。然后再把宅邸调整回原来的样子。引发这起事态的犯人,或许还在这里。也有可能还有除自己以外也醒着的人在这里。先找到这些人,之后再考虑医生在哪里。
她这么想着,疾驰在厚厚的地毯上。
存在咒脉视觉这种技术。
简单来说,就是把眼前活动的咒力或者魔力之类的东西,重叠在视野里的技术。并不是眼球针对那些东西的机能强化,而是以「五感之外的某种形式的直觉在头脑中以视觉形式体现」为本质的东西,所以要是把眼睛遮起来的话能更顺畅无阻地使用。类似的技术还有咒脉嗅和咒脉触这样的玩意,大多在一开始就不怎么依赖视力的种族间普及。
而它也是名副其实的高等技术。
与燃烧一点点魔力,用魔力增强力量,这样(算上去的话)的雕虫小技不同。受过可靠的魔力运用教育,并在体系化的持续训练下才能开始掌握一点点控制的方法。
而玛尔歌莉特·梅迪西斯,对于运用魔力,完全是自学来的。所以这个少女,对于抑制自己身体负担的方法也好,用最低限度的魔力获取最大效果的诀窍也好,这些都一概不知。
当然,玛尔歌也不会用咒脉视。
自己所发现,带着回房间的那名少女的身体,现在到底处于什么状况无从知晓。按常识来想的话是燃烧了过量的魔力——还在持续燃烧的这情况,她无从知晓。
宅邸的西边,阶梯室旁边的大堂。一名狼头的男人,抬头看着墙壁。
不,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画。
(这是……)
玛尔歌小心翼翼地隐藏气息,从哪个男人背后绕过去。
那是幅风景画。
是宁静的,石头砌成的广场的景色。某个小小的兽人孩子,把脚浸在水渠里玩耍。再往远处看有点像中央大图书馆的双子塔,也就是说,画上应该是科里拿第尔契市。
「——这座广场,已经不见了」
男子突然这么说道。玛尔歌顿时一个激灵。
「大概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为了给当时急剧增加的有翼种建设聚落,连同边上的森林一起夷平了。」
视线并没有完全从画面移开,那个男人——作为这间宅邸的主人的毕鲁尔巴尔欧姆龙大当家,带着苦涩的语气说道。
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很美的景致对吧?科里拿第尔契的美,可不是用低级的装饰品裱起来的观光地而已,而是住在这里的人们日常的幸福中,闪闪发光的一切。一旦损坏就再也无法复原的光辉,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就一直在这座城市里闪耀着。
破坏这座城市的人们;多里奥市长;没有毛皮和獠牙,拖着邋遢的脚踏进来的家伙们;这些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
非常严肃,但又非常温柔的声音。
稍微有些惊讶。就在昨晚,这个白狼头的男人,在拉琪修面前表露出对无徵种的厌恶,口中也颇有微词。那个人和这个人是从同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吗?实在想象不到。
「我所期望的,怎么说也算不上多。只是不想失去重要的东西,也从未想过会失去。所以我们诉求了,守护了,抗争了。然而,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必须被无情地夺走一切呢?」
话中透露出悲伤。
这个男人,心底里,是真的很悲伤。
「那个——」这时发表意见,是必须要有勇气的,「——那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同样的。」
「无聊透顶。」
男人摇了摇头。
「难道这座城市里还存在比那已经腐蚀掉的美还更重要的东西吗?哈哈,那种面目可憎之物,被毁灭是当然的吧。」
这个——
尽管面对这粗暴的言论,玛尔歌也并未觉得愤怒,只是有种说不上缘由的寂寞。
这个狼徵种或许,也是一个温柔的普通人。正因为普通,他待以温柔的人是特定的,不属于其中的会被拒绝。
这不是什么罕见的想法,谁都是差不多大小,很相似的存在。爱着家族的人,不会对家族以外的人付出同样的爱。这个人的情况,只是稍微有点极端了。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这个世界满是愚蠢的东西。能理解我的想法,同我一起战斗的人少之又少。与我志同道合的灭杀奉史骑士团,也已经失去了其荣耀。与必须守护之物的庞大比起来,孤身奋战的我,太无力了——」
如悲伤,如感怀,如悼念,又似某种讽刺,男人如此说道。
玛尔歌突然反映到哦,自己不知不觉被这股氛围带进去了,现在可不是这么兴致勃勃地参与聊天的时候。
现在这间宅邸,处于异常之中。本应有十个以上的佣人现在一个也见不到,估计是在房间或者宅子的各处失去意识了。而目前为止自己见到的还保留意识的,只有自己和这个狼徵种了。
必须了解清楚情况,而后,必须帮助能一起合作的人,想到这里,声势上被压制的玛尔歌怯生生地说「我说—」,
「是的,我虽然无力——」
然而接下去的话,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然吾等,并非如此。」
叮呤呤,
听到了声音,
「虽然跟预计的步骤完全不一样,但那只是细枝末节罢了。吾等以‘羁绊’的名义,集合力量。」
伴随着干枯的骨头被踩碎的声音,男人的肩膀里面高高隆起,看起来很名贵的夹克衫被从内侧蚕食破碎,出现了几只手腕。其中一只覆盖着鳞片,另一只有着昆虫一样的关节,还有一只带着深褐色的羽毛。
玛尔歌的视野瞬时震动,哐地一屁股坐地上,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双腿间有种热热的东西正在扩散。太可怕了,必须逃走。明明大脑在想着这个,身体却完全无法响应。
「无……无法……原……」
这时,脸,还有血盆大口,陆陆续续从男人的身体上长出来。
「无法……原……原谅,谅……」
救,救,我。
玛尔歌的嘴唇,断断续续地漏出这样的声音。
一瞬间,玛尔歌的心又被绝望包围了。即使求救也是没用的,因为自己已经孤身一人了;因为自从艾尔佩斯被付之一炬那天以来,自己就一直甩开别人伸来的手活到现在;因为,那就是自己的人生。
叮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
这铃音,现在听上去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不要放弃』……?)
玛尔歌抬头张望,寻找那话语,不,是无形之音的源头。当然,这是一无所获的。本来铃铛的声音是近处摇响还是远处传来,这种根本的问题,就是分不出结果的。
(『无需独自战斗』『伸出手』『一起战斗吧』……)
玛尔歌的侧边,响起了震耳的铃声。
强烈的睡意,眼前摇摇晃晃的,无法抵抗。
意识远去,然后消失无踪,正在这时——
听到了不知哪传来的玻璃被撞破的巨大声响。
第2节,异物之晨
宁静的住宅街的一个角落,响起大型火药铳齐射的声音。
在菲奥德尔跑出去的同时,巷战已经结束了。
从暗处窥探,有几名护翼军士兵,端着大得吓人的火药铳——剜瞳,紧张兮兮地盯着「敌人」。而作为他们「敌人」的异形,全身流着异色的血液,趴倒在石阶各处。不对,复数的头部横七竖八地朝着各种方向的倒地姿势,简直没有办法形容。
总之,对了,看起来和那个店老板非常相似的某种东西。
即便来到了这里,还是能几次挺高相似的枪击声。也就是说同样的战斗,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接连发生。
「那个是……」
提亚特探出身来,扯了扯菲奥德尔的衣角说「太危险了」。枪击虽然停止了,但并不代表士兵就此消失了。而菲奥德尔,虽然不知道位于低端的士兵有没有接到消息,但他毕竟是个逃犯。
「虽然很危险,但是抓紧了。」
强行冲了过去。
士兵们有所动摇,几支枪口对准了这边。
他俩无视倒下的异形奔跑着。异形全身上下长着形态各异,但大体上是兽人类的头部。而且,似乎没有儿童。枪伤导致的出血基本是红色的,但有时又混杂着绿色和青色。
尽管科里拿第尔契是开放的大都市,是各种各样的种族混居相处的地方,也是不可能产生这种物理上的混合体的。对这座都市来说,它们当然是异物。
抬起头,稍稍环视周围的情况,看到的是怪物们施暴过后的痕迹,害怕得发抖的伤者,还有已经无法动弹的人。它们的狂暴性和危险性,多半非常高。再加上,要用剜瞳齐射这种程度过剩的镇压来对付,其生命力可见一斑。
「危险,快离开!」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他走!?这些士兵似乎不认识她们,只是端着枪然后冲着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喊话。提亚特一边哇哇叫一边挥舞双手。菲奥德尔则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继续观察周边的情况。
从这些异形的面孔中,他发现了一张眼熟的脸。从侧腹靠背后的地方生出的一具鹿头。虽然满是血污不太好断定,但那和昨晚见过的,那个旅店老板的脸是相同的。
——似乎是辗轧到了什么的声音这只异形,还没有死透。几只脑袋还在一边吐着血,一边断断续续挤出些声音。虽然意思听不太懂,但大致是在控诉着什么。
把这些情报放在一起,菲奥德尔稍微看出些端倪了。
遗迹兵器摩尔宁,是集合同伴的力量的圣剑。其特殊能力是「将羁绊仅仅地连结在一起」。在使用者与他的同伴之间,强制发动强力的共鸣能力。把团队里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做加法运算,然后让每个人共同拥有。
(虽然做加法的意思,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哪……)
要是这个假说正确的话,情况会急速恶化。杀掉知晓过去这件事的人,是护翼军为了防止这种事态出于现实的无奈。
「可是,为什么现在……」
「为什么,个头啊!」
脖子一把被提亚特拽了过去。
「现在情况又危急又棘手,我们还要赶路,时间也所剩无几。快点交给这些士兵解决」声音又小了下来,「要是你暴露的话会很麻烦。」
我知道啦,菲奥德尔一边扑腾着手一边答道。
「待我再做个准备,搞定就可以出发了。」不等提亚特回答,菲奥德尔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一只手揭开包装扔到嘴里。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受伤,脑子里还有个迷之人物,从早上开始铃声一样的幻听就一直在脑子里嗡嗡嗡的,睡眠又严重不足。这种全程处于不着调环境下的大脑,在获得了些许营养之后,才稍稍恢复了活力。
刚才还眼睛放光的,一副毛很长的猫徵模样的异形脸,朝自己的脸看过来,双方的视线重叠了。
现在自己的眼睛正闪耀着淡淡的光辉,菲奥德尔确信。
这是来自堕鬼种的血脉,本应已经失落的能力。是无法充分发挥的力量。原本,是不可能原地起爆式发动的。可现在的自己,觉得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掌控它。
「你是」
菲奥德尔咽下一口唾沫,宣布道。
「我的朋友」
一瞬间,有种粘乎乎的,自己被融掉感觉。
削下来的一小部分菲奥德尔·杰斯曼的精神,再次失去形体,像带有粘性的液体一样流出来。通过交错的视线,注入了那异形的眼瞳里。
——唔,
紧咬舌头以避免完全失去意识。
而后,与自己失去那部分的精神体同质量的,来自异形体内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脑中。
这是危险的力量,姐姐是这么说的。把自己的心灵切下,像埋起来一样进到别人体内,理所当然的,别人反馈过来的东西也是一样的。仅是如此,人格总体就会无法保持稳定,开始坏死。而接受了拉琪修和黑玛瑙精神体的菲奥德尔,已经是这种状态了。虽然不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但已经离坏死不远了吧。
既然已经预见到结局,现在这条命也死不足惜了。
无视被削掉的自身,专注于混进来的异物。精神即为情报,知识情感过去欲望,他所有的一切像溶液一样混合在一起。菲奥德尔一边平抚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边在其中读取信息。
「菲奥德尔!?」
——本应再次远去的意识,被提亚特的声音拉了回来。
「唔……谢谢,帮大忙了。」
菲奥德尔,自己的名字,将自己与别人区分开的记号。自己是菲奥德尔·杰斯曼,用这个名字称呼的人。
「嗨,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在士兵们面前喊了逃犯的名字,提亚特慌忙拉住菲奥德尔的胳膊。这次回不了头了,她就这样拽着菲奥德尔走进岔路中。
「有件事拜托你」
「哈?」
菲奥德尔靠近转过头来的提亚特的脸,告诉她。
「我——有话要跟大人物们讲。在此期间,希望你暂时回到司令部。」
第3节,玛尔歌
感觉脸被拍了几下。
本来要消退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
闭上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眼前所见,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朦朦胧胧的绿色的东西。眨了眨眼睛后,视线里映射出的,是一副绿鬼族担心的面孔凝视着自己的样子。
这是梦。玛尔歌这样想着。
自己已经做好觉悟了。这个人肯定不会在这里,也没有理由在这里。而自己,也没有脸面再次见到他。
啊啊——可是,尽管如此。
就算是梦,也太过于美妙了。自己知道不可能再和他见面了,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有想告诉他的话。
「对……不起……」
眼泪夺眶而出,整个视野又倾覆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听你的话……葛力克先生……」
「嗯?啊-……嗯嗯?」
似乎很讶异的声音。
「呃,啊!你,莫非,是五年前那个孩子吗!」
「是,的……唔,欸?」
违和感让自己变得清醒了些,她又眨了眨眼睛把瞳孔上的泪滴挤干,这次视线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眼前的景象。
没错,既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是现实,是知己的脸。
跟记忆中相比更显老态。可是那确实,考虑到过了五年的岁月,再加上绿鬼族的寿命短暂,这只是理所当然的变化而已。
「欸……真的是,葛力克先生本人……吗?」
「就是那个葛力克。又在奇怪的地方碰面了呢。」
他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拉了起来。指尖传来的是无法拒绝的,现实的感触。
「你认识她?」
中途闯入不认识的人的声音,让玛尔歌不由自主地因警戒而打了个冷颤。她慢慢转过头,看到一个不知在哪见过的高大的女性朝她走来。
名字确实,对,是妮戈兰特。昨天,与菲奥德尔一起见过一面。但那只是单方面的,她对自己并不了解……毕竟那时自己把自己的样子用假面和外套隐藏起来了。
「诶,啊……」
「啊—,在以前那混乱时候,有些接触。」
感觉用混乱这个词来描述,还是显得有些轻了。可是要找到正确的词来描述,又太过棘手。因为,要描述的是一座浮游岛从天空中消失这件事。
艾尔佩斯事变。
占领13号浮岛西部的五个地区的艾尔佩斯集商国,发动破坏浮游大陆群秩序的叛乱行为。尝试将数种「十七兽」带进天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行动以失败告终。而作为失败理所当然的代价,浮岛惨遭带上来的「十七兽」们蹂躏。
横遭毁灭的浮岛中,当然就包括13号浮岛。
那天的事情,玛尔歌回想来——应该说不认为会有忘记的那天。要将青空烤焦的熊熊烈火,在悲鸣与怪吼中往复奔逃的人们,还有全身的疼痛。然而并非「兽」本身,而是对逼近的「兽」的威胁煽动的人们,将那个国家推进尘埃之中。五年过去了,肉体伤痛早已完全痊愈的今天,身体仍然时不时的控诉当时的痛苦。
「你后来去了同样从火灾里逃出来的家人那里了,对吧?」
……感觉是相当乐观的说法呢。
被卷入暴徒和慌不择路的众人之中,玛尔歌当时身负重伤。恰好被葛力克和诺夫特两人捡到,运到了岛外……刚想着之后该怎么办,她就被同样在避难的人以家人的名义领走了。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只有这些了。
实际上那些话里,有着葛力克不知情的谎言。那个时候的家人,其实是陌生人,是她父亲的商业伙伴。虽然相互见过面,但其实在此之前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话。
虽然心里有点无法接受,但是被告知「默许的话就会让你见到重要的人」,所以听从了。
那个时候的玛尔歌比现在还年幼,处于不明事理的时候。
虽然让葛力克担心,但是还是说了「真的是家人」的谎言,牵着他的手走了。
「你长大了不少呢。即便对你这样的种族来说,五年也很漫长啊。」
五年,对了,在那之后的五年,葛力克并不知晓。
不希望他知晓。
在这世界上,还有专乘天下大乱捞金的人存在。而无知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则是非常趁手的道具。养育良好的小孩子,时机成熟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被欺骗,被恐吓,不得不接下了几件坏事。为了不让她逃走,给披上了罪犯的污名。然而还是无法忍受在这种生活。最后找到空隙逃出去了。在那之后一直处于四处逃亡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知道了造成艾尔佩斯事变的直接原因的商人们的名字。她便决心只为了与他相会,还有无论如何都要去补偿,这两个理由而活下去了。
「——对,不起」
「嗯?」
「对不起……葛力克先生……对不起……」
双眼再次染上一片莹白,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不你这,冷不丁地道歉干啥啊搞不懂。」
丝毫不管一头雾水的葛力克——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玛尔歌一直哭着,无法停止。
「……真是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带着有些困扰的声音,尽管如此,葛力克还是露出牙齿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我接受的你的道歉了啦,好了好了,我都接受了。所以你该冷静下来了吧——」
本应是要让她别再哭了才这么说的。
然而,效果适得其反。
喜悦与愧疚在玛尔歌体内混杂在了一起,鼻涕顺势大把大把地喷出,玛尔歌依然在哇哇哇地哭泣。
妮戈兰特捂着嘴笑了。
葛力克一脸囧样地耸了耸肩。
抹了抹眼泪和鼻涕,总算有把握把握现状的空档了。
鼻子稍微嗅了嗅,是带着些许湿气的,扬起的尘土味。以习惯了昏暗环境的眼睛目测周围,至少这里不是那个楼梯旁的大厅之类的地方。天花板上堆积的麻袋,能工巧匠搭起来的木墙,还有毫不造作地放在一旁的杀虫剂空瓶——一切都与失去意识前的自己看到的迥然不同。
「你现在在宅子外面,庭院外的仓库里哟。」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吓得玛尔歌一头钻进葛力克怀里。之前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尺寸过人的,像小山或者障壁一样的存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穿着白衣的独眼鬼。这个人物也是,对了,见过面的。和妮戈兰特同样的,奥德特的熟人。名字是,马可……什么来着?
「屋子里到处都是怪物,只能来这里避难了。」
「怪物……?」
叮呤呤,远方隐隐约约响起声音。
「对,就是这个!那个,这里的大伯,那个,出大事了!」
「是的,正是如此。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啊……我」
话说回来,玛尔歌自己,对到底什么东西引发了什么,完全是一头雾水。自早晨醒来之后,就一直是在噩梦中游荡的感觉,哪是事实哪是梦境,完全没办法区别。
所以,她将仅限于亲眼所见的经历,用尽可能客观的视角,说了出来。
在那个虚假的家庭里饱受一番皮肉之苦后,她带着潜入工作员的经历活到了现在。把双眼看到的东西传达出来的技术,与皮鞭带来的疼痛一道刻进了身体里,至今无法消退。
「拉琪修她……」
玛尔歌刚说出这个名字,葛力克、妮戈兰特还有马可迈达利的表情都阴沉起来。
「没错呢。摩尔宁,正以吞蚀拉琪修君的形式启动中。」
马可小声自言自语道。
「那孩子……已经,回不来了么?」
「不,既然她手还空着,或许仍有一线希望。要是能在拉琪修君醒来之前找到摩尔宁并将其破坏的话,或者说——」
虽然乏力的声音中感觉不出什么自信,但至少,他眼睛是看着前方的。
「那走吧」
抛出这句话的葛力克,用手挠了挠绿绿的秃头。
「根据情报,那把摩尔宁就在这座宅子里的某处对吧?」
「啊啊,考虑到被其支配的人的密度,这里离它不远的可能性很高……我估计。」
「你为什么这么没自信啊?」
「没办法呀,证据太少无法直接下判断。」
三人一边这么说着话,一边走向仓储小屋的门。他们把被湿气腐蚀的破破烂烂的门稍微打开一点,窥探着外面的情况。
「很好。……那么玛尔歌,我们要走了,你稍微稳当点哈。」
「诶」
呆呆地目送三人背影远去的玛尔歌,在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现在,早上你见过的那种家伙,外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太危险了。没准这个大家伙会把解决之道带回来,但是那也不是确定的东西。所以,你暂时先在这看看情况,找机会逃出去吧。」
「那个」
「还有啊,护翼军司令本部你认得地儿吗?你去那找到个叫诺夫特的。那家伙,有一段时间都在担心你哦。去向她露个脸——」
「那个!」
像要盖过葛力克的声音一般,大声喊出来。
然后,突然发现这样喊话可能很危险,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当然,这样一来他们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可是,
「带我一起去吧!」
玛尔歌小声叫道。
第4节,妖精3人
身处混乱的城市里,想要徒步移动是不现实的。
说起来,即便是能在空中飞行的种族,想在这座都市部分区域飞行是有必要获得许可的。特别是科里拿第尔契市这样原本并无有翼种生活的城市,这种倾向更明显。从空中窥探并袭击人的乌鸦的传闻,给被指定为艺术品的圣堂沾上粪便的传闻。一些类似的都市传说都有在流传。一些非常有趣的故事甚至加以润色,写成了半虚构小说并编印成册。
所以,稍微有些犹豫。
不过,也就稍微而已。
「……啊啊不管了!」
提亚特·诗贝·伊格那雷奥,燃烧起魔力。接近于死者的人才能大幅发挥力量这种魔幻的技术。即便不考虑暴走相关的风险也没关系——提亚特的魔力压根烧不到需要担心的程度,她没有那种才能。
全力创造出幻翼,仅一次振翅,便直冲云霄。
幻翼,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羽翼。跟扑腾翅膀扰动空气使身体漂浮起来可不一样,可以说,那是「空中依然如履平地」的证明。是这世间,被给予空中穿行权利之存在的,证明之光。
身体越升越高,比五层楼的公寓楼,比壮丽的圣堂,比中央大图书馆还要高,几乎要触及云端——如果这样下去怕是要冲破云层,所以在那之前打住了。
回头望去,科里拿第尔契市尽收眼底。
(——啊啊)
真是美丽的城市,她想。
毕竟是小孩子对吧,科里拿第尔契市的名字,就是梦的代名词。这是众多创作物语的舞台,是编织无数爱与勇气的另一番天地。即便如今已经知道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可那时的心情永远不会褪色。
(不行不行)
摇了摇头,寻找目的地,护翼军司令本部。
找到了。远远看上去与其说是军事设施,不如说更像美术馆或者博物馆……不过,肯定没有看错。
朝着目标地点,头朝下急速地降落。虽然有些恐怖,但是脚朝下降落的话,处理不好裙摆麻烦就大了。为什么裙摆不好处理呢,因为现在自己还是穿着睡衣。想快点把衣服换了,以这种样子到处跑太丢人了。
视线的一角。
看见了幻翼的光辉。
(欸)
与目的地,护翼军司令本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有谁,展开了与自己同样的幻翼,战斗着。
兰朵露可,思考着自己的老师,大贤者史旺·坎德尔的事。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与浮游大陆群的创造者划等号的存在,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就算在这个世界上聚集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价值观,但所有种族都无法忽视大贤者的意志。绝对的权利与影响力集于他一身。
招惹到大贤者,等同于与全浮游大陆群为敌。他的任何意志,都会被当成世间常理来服从。
所以大贤者,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总是处于一旦失言就会招致混乱的立场。在浮游岛、种族、都市都是以自治为前提的这个世界。作为独裁者呼风唤雨的选项也是不存在的。
大贤者,选择了沉默。
在浮游大陆群的正中心,5号浮岛搭筑的神殿内,仅与几名被选召的侍从作伴,终日闭门不出。对外界的联络,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即便贯彻对所有浮岛保持中立的护翼军,也是只有极少几位长官能够获取。
比谁都更强,比谁对这个世界都更加尽心尽力的男人。从为了那力量而献身时起,就与世界切离了。
——他一直,为至天思想的存在而烦恼着。
那认为现在这满是污秽的世界是虚假的,提倡以死亡来救济的观点。
那人言明,那是借由思想之名,实则为担心浮游大陆的浮沉而形成的不安。所以它以病毒的势头扩散开来,在人们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扎根于他们心底,并在最恶劣的时间点爆发。当然,想要彻底根治也是近乎不可能的。
就连被视为繁荣的象征的科里拿第尔契市,或许正因为它繁荣吧,也能四处看到宣扬至天思想的群众。一想到在优美的城市里到处整齐张贴着「舍弃污秽拥抱天空」的海报,兰朵露可既愤怒又悲哀,同时还感到难以言喻的寂寞。
「喂我说,兰!」
听惯了,同时又有些怀念的声音,将兰朵露可拉回了现实。
抬起头的话,看到的自然是诺夫特·K·迪斯佩拉提奥……不对。五年间她的四肢(包括头发)都蹭蹭长得老长,现在已是诺夫特·卡萝·奥拉席露的身姿。
「若是吃饭的时候还情有可原,打架了还在想事是闹哪样啊!现在问题堆积成山,把烦恼的事情先抛在脑后知道吗!」
正视前方——所见是面目有些许狰狞的对象,像人型生物身上长了几个兽人脑袋的怪物。涨满头颅的手臂野蛮地挥舞着,袭击周围的人。
诺夫特燃烧魔力,滑步向前,使尽全力一脚踢在其侧腹(估计是)位置。那只异形贴着地面飞出一段距离,撞在了附近的墙壁上。
「等等……为啥变成这样了啊」
诺夫特歪着头,同时甩了甩刚踢上去那只脚。
感触有点奇怪,兰朵露可也领会到了,跟看上去的重量不一样。不是一个兽人身上长了二十个人的脑袋,而是二十人份的兽人被塞进了一个人型生物里的感觉。对其生命力和臂力来说也是同样的。
「并不是‘十七兽’对吧?」
兰朵露可不断地刻印咒跡,生成无数妖精,飞舞,炸裂。
「还是可以杀死的呢,只是有些太过顽强了。」
诺夫特一边说着一边又打飞了一头异形。对这种不顾身体崩坏也好扑向对手的敌人,赤手空拳不论如何效率也高不起来。虽然得到了它们不是「兽」的结论,但这种状况还是需要遗迹兵器。可是,兰朵露可的赫斯托利亚,以及诺夫特的奥拉席露,都不在手边。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这里的敌人最终没啥问题地解决掉了。
负伤是不可能负伤的,还是比较容易解决的敌人……虽然如此,但那只是对她们两个人来说而已。
环视四周,可以看到几个倒在地上的死伤者。它们全都在自己赶到前就惨遭异形毒手。不知是不是都住在附近,死伤者全部都是有翼种。
「……好奇怪啊」
「嗯-?」
「你不觉得这些家伙袭击的目标,有所转变吗?」
这些家伙一开始,只袭击各类有翼种。
而后,当她们黄金妖精出现时,它们又完全扔掉了那个偏好,只攻击自己。
「你是指,对那些家伙来说,放着有战斗力的我们不管更加危险吗?」
「这……有几分道理呢。」
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还是很违和。它们真的有达到拥有这种常识的程度吗?
「它们并不是‘兽’那种啥都不管用的存在,这也是可能的吧?」
这么一说,的确,感觉似乎有这种可能呢——
「——前——」
听到了什么声音。
「辈——呀——哇呀!?」
突如其来的狂风。
她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青草色头发的妖精不知为何可怜兮兮地蹲坐在眼前,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穿着睡衣。
「……欸」
「哈?」
在愣住的兰朵露可两人眼前,那名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
「果然,是诺夫特前辈!」
她一脸灿烂地扑向了诺夫特。
「呃,啊咧,兰前辈也在?为什么?从哪冒出来的?」
你又是从哪掉下来的呢?
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对诺夫特的态度和对自己的态度有区别?
兰朵露可默默地把这些疑问咽了回去,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作为奋斗在一线的现役成体妖精兵,明明要矜持,至少有点大人模样的。
不过,嘛,这孩子这样也好。带着败给她了的不可思议的心境,兰朵露可接受了这个结论。现在不是追究那种细节的场合,总而言之她精神满满没变这点比什么都重要。所以,
「你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提亚特。」
对,就应该以温柔的话语回应。
只不过那声音中浓浓的苦笑意味,怎么都避免不了了。
11号浮岛,护翼军司令本部。
把疲劳的色彩抹在脸上的护翼军士兵,来来回回东奔西跑。异形持续在城市中各处出现。但常驻士兵无法解决现有事态。卡盖拉一等武官判断认为这容易引起政治纠纷,所以不能让这里的护翼军正规兵力将所有事态都解决。
因此作为非正式兵力的三名妖精,从各个意义上来说,都恰好合适。
「葛力克先生外出中……吗?」
换上简式军装的提亚特,发出惊讶的声音。
「真让人困扰啊……我因为有事要拜托他才过来的呢。」
「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真是的,负责监视我们的任务却这么无责任感地外出,这样真的好吗?吶?」
「你有资格说吗?」
兰朵露可冰冷的目光,看的诺夫特直冒冷汗。
「不是你看,我啊。起码昨天为止都互相经过一些联络」
「一些,么?」
「对啊,一些。而且啊,毕竟现在是这种状况呢。所以差不多该碰个面交换一些情报,也让兰你安心一下啊。」
「那么在乎我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关于之前的话题,不要透露一丝出去。」
「晓得了晓得了,不过我觉得,就算告诉他也没什么问题的。」
「这个……嘛」
提亚特跟着两人的对话不停地左顾右盼。
「你们刚说的什么话题?」
「嗯,世界要终结了的话题。」
「是啊,虽说详细的情况是秘密。」
「啊—……那应该不允许知道的事情吧?」「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集中于解决眼前的麻烦比较好。」
诺夫特一边把便携食物包装袋用牙咬破,一边嘟囔道。
兰也拿上一小块放手里。过去在地上吃惯了的味道,不过,并不怎么令人怀念。
思考末日——这个习惯,过去是没有的。
或许这话很奇怪。并未拥有生命的妖精,原本作为不知明日为何物的存在,并没有对自己的终结抱有什么兴趣,没准连意识都意识不到。并且不只是自己,兰朵露可认为其妖精也差不多。
要强行解释的话,算起来,对她们来说终结并不是未来的故事。不论是谁,只要现在还活着,死亡就是将来必然的事。因为任何人都无法预见未来,所以谁都会抱有梦想与恐惧。换句话说,现在并未活着的人,终末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因为一直在身边,所以完全没有重新审视的必要,死亡是理所当然的邻居。
(——这只不过是个文字游戏而已)
思考末日这个习惯,过去是没有的。也就是说,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兰朵露可,对自己,对家人,对世界的终焉思考颇多。
这不是仅限于妖精的话题。不论多么接近永恒的存在,都有终结的一天。而那并不是局限于遥远未来的话题——现在的她,也知晓。
走向终结的世界,再次迎来黄昏的光景。
看得到结局。
「哟,嘿」
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提亚特背上重重的东西站起身。
那是被布料层层包裹的一把大剑。
遗迹兵器伊格那雷奥,过去地面上的人类锻造的一把圣剑。提亚特在换衣服的时候,从司令本部的保管仓库里借了出来。
「你拿到许可了?」
「怎么可能有啊,现在葛力克先生不是不在嘛。」
「明明‘兽’都没有出现,擅自拿出遗迹兵器的话,罪过很大的呐。」
诺夫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不当回事,她背上同样背着一把剑。
遗迹兵器奥拉席露。跟过去诺夫特在地面上遗失的迪斯佩拉提奥比起来,要小一圈以上。 虽然据说里面藏有能达成小规模愿望的能力,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观测到发动的记录。就遗迹兵器而言,蕴藏怎样的能力并不重要,只要能挥动用来打倒「兽」就足够了。
「之后让再补上一大堆文件吧,葛力克先生。」
「啊—是啊,全都是那家伙的错。」
提亚特呢嘻嘻地笑了,诺夫特则咯咯咯地回应。
只有兰朵露可手里没有剑。不是妖精兵的人不能持有遗迹兵器,赫斯托利亚现在,躺在妖精仓库的角落里吃灰。
「——那么,提亚特!」
被叫到名字,少女腾地转过头来。
「对这座城市现在的情况,你了解些什么的话,能跟我讲讲吗?」
「嗯啊」
提亚特面露困窘的表情,发出奇怪的声音。
「说起这个,现在好像有必要等待一下,或者说要有各种各样准备还没有完成什么的,大概是这种感觉」
「等?」
兰朵露可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种事态,可是最白热化的阶段。没有白白浪费时间的余地了哟。」
「是啊,所以怎么说呢。现在,我们那品行差劲的原武官,又在打什么恶劣的坏主意。」
品行差劲?恶劣?提亚特在说谁呢?完全不懂。
诺夫特发出「啊—」这样好像发现了什么的声音。看来她理解了提亚特说的是谁了吧。
「虽然不能相信他,但感觉偶尔也是可以交给他一些事情的一个人。不过,果然不能相信他呢」
她说的话越来越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诺夫特则是「啊啊-」同时一脸复杂的表情。对刚才的说明有所领会吗?也是很难懂。
自己想必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吧,看到兰朵露可的那个表情,思索了一下。
「那个人啊,见一面就知道了。」
提亚特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无奈的说道。
本文发布于:2023-08-08 10:23:01,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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