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财富

2023年8月8日发(作者：计姓)

门窗制作-

就算在最晴朗的日子，光线在海下能抵达的范围与海洋的深度比也是很短的距离。越往深了潜，双眼能捕捉到的亮度就越弱，所以碧落每次捕猎大鱿鱼几乎就是在漆黑中展开的，可这不代表她以前居住的环境是黯淡无光的黑暗深渊。

海里有光，尽管不可能像陆地上那样点蜡烛，但依然有独特的办法。海洋中很多生物，不管是捕食者还是猎物，都自带发光能力，绝大多数都是蓝光，因此龙宫在建造时所用的材料中含有大量能发光的微生物，与其说是将它们嵌入建筑中，不如说是养在由海夜叉和人鱼在建筑上开凿的特殊缝隙里，微生物得到了栖息地，而包括水龙在内的海底居民获得了充足的光照条件，在蓝光之外，他们也会竭力搜集或圈养能发出其他色彩光芒的生物，这样可以起到点缀的作用。

桌子中央放着个鱼缸，尺寸不大，里面倒满了水，却什么也没有养。碧落吹灭蜡烛，跟着用筷子轻轻搅动鱼缸内的水，不一会，蓝绿色的荧光就亮了起来，不单是水里，连筷子上也有。

发光藻，龙宫最常用的照明手段，现在被碧落搬到了家里，当受到外界刺激就会不间断的发光，持续的时间不确定，需要定期有人维持。它们发出的光已经足够取代熄灭的蜡烛，在未来，碧落还会去海里找不需要刺激，就能不间断发光的生物养在家里。这不意味着以前买的灯会被全部淘汰，有些仍会得到保留。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上次外出回家后，两个孩子在玩闹时不小心打翻了一盏琉璃灯，在家里引发了场小火灾，烧坏了地毯。尽管扑灭及时，可仍使全家人后怕不已，如果再有意外，造成的火势更大，来不及扑灭怎么办，这个家虽然不会像普通的人类建筑那样烧毁，可里面的财产多数可能会毁于一旦。因此碧落便尝试在洞穴里引入海中的照明方法。

看着温柔的海火，丽姬娅把手贴到了鱼缸上，光亮很美，丝毫不弱于蜡烛的灯光，却没有温度，这是可以触碰的。“妈妈，我们早该用这个方法。”

“我要在床头放一个，我要……”拉扎娜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家里各处都有，她都想好怎么搭配了，有些位置放不用刺激就能发光的鱼缸，有些放置需要刺激的，在她看来这就像奇妙的魔法，不需要咒语，只需要挥动魔杖（家里的筷子或者勺）就能带来美丽的光彩。

“接下来几天我会下海仔细寻觅。”碧落决定先把打捞的工作停一停，家里暂时不缺钱，而且如果能用生物光取代蜡烛，无形间也节省了部分开支，因为她要做的最多是定期换水，尽管更换发光细菌也需要耗时间去找，可终究不花钱。而且能让她少操心有关失火的可能。

“等爸爸回来……”丽姬娅想说，当妈妈去海里找发光生物时，她和妹妹可以和爸爸去城里再买几个鱼缸，目前家里只有两个，远远不够生活所需的数量。

但拉扎娜已经等不及了，她捧起一个鱼缸，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这个今晚就放我们屋，妈妈，那个留在客厅可以吧。”

“嘿，你慢点，别摔了。”丽姬娅说，“不然碎片你自己扫，我可不帮你。”

“我会小心保护它的。”拉扎娜说。

将刚刚熄灭的琉璃灯重新点燃，碧落看着两个孩子开心的捧着鱼缸，并故意去挑动里面的水，就像在玩一种全新的游戏，“要适可而止，万一发光藻死了，就没海火看了。”

尽管她这么说，可孩子天性爱玩。丽姬娅不用筷子搅了，而是取了点面包，像喂鸽子那样把面包屑撒入鱼缸，边撒还边说，“多吃点，发出更足的光。”

“你不要把它们撑死。”拉扎娜学着她刚刚警告自己的口吻说。

“我才不会那，”丽姬娅噘着嘴，示意自己比妹妹更有分寸。

“我也要喂，分给我点面包。”拉扎娜伸手去要。

丽姬娅没有给，“去厨房自己拿，不要总和我抢。”

“小气鬼！”拉扎娜说。“妈妈，”她想让碧落帮她出头。“姐姐不分我面包。”

“好了，好了。”碧落制止了她们的胡闹，笑着说，“别喂太多，发光藻毕竟不是鱼，而且它们平时肯定不吃面包，定期换水就行了。”

悦耳的门铃声传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她们知道卡迪隆回来了。

两个孩子先迎了上去，随后是碧落，往日这时总会比较热闹，姐妹俩期待着爸爸讲讲在酒吧听到的有趣的事，而有时他会带几份报纸和杂志回来，有些杂志上登载诗歌、小说与读者来信非常受大众欢迎的，碧落闲暇之余也爱翻几页。

可这次卡迪隆两手空空，女儿们的失望不言而喻，于是又把兴趣转回到鱼缸上。碧落看出丈夫显得心事重重，便问，“怎么了，是不是酒吧出了什么事。”

“碧落，”卡迪隆谨慎的说，“我今天……”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严肃的态度让本来活泼的孩子也安静下来，爸爸平时不这样，“在酒吧遇到一个人。”

肯定不是又想来恶龙角讨龙鳞的人，如果是这样，他用不着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碧落全神贯注的听着，她隐约猜测这事不仅事关丈夫，也与这个家有关。

卡迪隆接下来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带来的结果却宛如引爆了一颗炸弹，“他好像是当年杀我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带点条件反射式的疑神疑鬼，碧落的脸朝向门的方向，而两个女儿哆嗦了一下，并且双目立刻呈现出龙化的倾向，屋里的温度在那时有了明显的提高，伴随着空气中响起的静电。

“冷静点。”碧落说，两个女儿的反应有点过了。就算有人想来恶龙角也不可能这么快，从港口驾船最快也要1天左右，就算那些人跟在卡迪隆后面也还需要点时间。

“你想则么办。”碧落随后问。

“爸爸，不会又是冲我们来的吧。”丽姬娅说，她再次想起当年噩梦般的场面，看着那些人不由分说杀了爸爸，她只能躲着，连哭声都不敢，有几次她以为要被发现了，可最后他们总算离开了。

“我们要不要预先出手。”拉扎娜说，现在全家人回到城市里去咬死那个人，还是守在家里，等着这些屠龙者再纠集一伙人来后集体干掉。

“我，我无法到底是不是。”不知道是否因为死亡所带来的精神创伤，卡迪隆发现当自己试着回忆时，记忆会变得模糊。来到酒吧的那个人是和几个人结伴来的，虽然谈论中没有提到屠龙有关的事，可每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他他会强烈地产生敌意，他应该是当时杀自己时在洞里喊的最大声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不是过人的约束力，如果不是考虑到家里的妻子和女儿，当时卡迪隆可能真会莽撞的将手里的酒杯砸到那人头上，并踹翻另外几个人。

他一直觉得那次战斗对他不公平，他守在洞里，深处就是两个养病的女儿，自己的机动性被大大限制。不然那些人不可能毫无损失的杀掉自己，他们只是碰到了一个最适合的环境，屠龙很危险而且是技术活，通常不是遇到后找批人过去直接杀，在龙未察觉的情况下，屠龙者需要做出大量跟踪，寻找最合适的机会，付出的耐心远高于狩猎普通动物，因为不管是飞还是进入水中，一旦这样就意味着狩猎失败，龙打不赢可以跑，而人类就算骑着马也达不到那样的迅疾速度，更何况很多地方马到不了。有时还需要预设陷阱，以求出其不意破坏翅膀，使龙飞不起来，或者用鱼叉配合固定好的绞盘将龙限制住，使它们不能潜入水中，跟着就是火器射击，有时也会配合近战。因为自己那次不幸遇到普罗佩斯，不仅杀，还吃龙的家伙。如果没有他，卡迪隆自信是能击退乃至杀光那些人的。

碧落有点担心，不仅是丈夫，还有可能会来到的那些人，如果他们仅仅是路过这座城市，自然没什么。在城里未必迎面走就会碰到，可如果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原因，导致官方或者个人出钱又找了批人来恶龙角屠龙，这对他们全家可是危险的。一直以来她希望改变，她尽了最大努力试着让家庭融入城市，并取得了成功，至少诺尔那一族的精灵和她关系很和睦，而且对于城市里的人，碧落自认为也适应了，抛开那些让她听烦了的流言蜚语，她能带着女儿很自然的出入大街小巷又不会惹麻烦，丈夫也找了工作。可现在一切似乎又倒退了回去，有风吹草动她就要紧张。

“你，你先……”城里的事太复杂，碧落认为得先说服丈夫，不能让他抱着寻仇的心去滋事，“你继续正常去上班。”就算那个人真是又能怎么样，他不可能知道多年后被杀死的龙又复活了，并且还在人类的酒馆打工，她会让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并且尽量保持人形，屠龙者只要找不到龙就会离开。

“我有个计划！”卡迪隆发现自己这么说时碧落颤抖了一下，“别担心，我什么也不做。”听到他这么说，碧落才放心，虽然愿意和他并肩作战，而且自己根本不怕主动上门的屠龙者，可这毕竟怕会导致更恶化的局面。

我是为了她们，我才不怕那些屠龙的，我会烧死敢来骚扰我女儿和妻子的混蛋，我没做过祖先的邪恶行径，并愿意诚心实意为他们做的孽去忏悔，而且我也死过了，就算偿还了。卡迪隆想着这些念头，并说，“我们出去。”

这是他在路上想到的，他们一家先离开恶龙角，他向酒吧请过假了，理由是要照顾生病的妻子，反正碧落也不在乎卡迪隆用她在这种事上做借口。他会去找点石头，堵住门，就算真有人来了，也找不到家里的入口，卡迪隆不仅要保证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也不希望等回来时家里被翻乱了，为了营造这个家，碧落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就这么办。”丽姬娅说，在她看来，全家出去旅行，好过躲在洞里战战兢兢。

“亏你想得出这招。”碧落说，她就怕丈夫蛮干，现在看他还是理性占了上风。

“我们可以去隔壁的萨卡伊市，那里没人在乎龙的事。”拉扎娜说，“我们一起去喷泉那玩。”

“还有剧院！”丽姬娅说。

“对，”卡迪隆说，“我们一家。”他会意的看了碧落一眼，示意这次她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他了。

如果不是他开头那种认真的表情，碧落真的要怀疑卡迪隆是不是仅仅为能和自己带着孩子们公开逛街而在撒谎。

第二天，临走的准备工作并不多，吃完早饭，依次吹灭蜡烛，看着屋内渐渐暗下来，姐妹俩将自己卧室里的鱼缸取出放到了客厅里，再最后用筷子搅拌了下，看着水波荡漾而闪烁的蓝绿色光芒，丽姬娅说，“我们要出去几天，之后来再来扩充你们的数量。”

“走吧，让那些该死的屠龙者去跟空空如也的洞窟打招呼吧。”拉扎娜说。

离开山洞，当卡迪隆移动巨石堵死门口时，碧落则去了附近的森林，给小屋中留下便条，如果诺尔这期间突然有事来找她，至少可以知道自己去了何处。

看来真成度假了，碧落在显要位置留下便条并简单的清洁着地面时还在想，他们实际是举家暂时搬出去躲避意外，氛围却感觉不到一点慌张，这样也好，在萨卡伊市暂停一周，等回来稍微进城打探下消息，没事的话他们就回家，快乐又安全，看来当初选择让丈夫去酒吧打工是对的，他总能带回些消息让家里做出相应的准备。

“碧落，我们好了。”从窗外，给洞里的门做好遮盖的卡迪隆正带着孩子催她。

“好的，我来了。”将扫把放好，整理了下衣服，碧落走出小屋。

前往萨卡伊市该怎么选择代步工具，普通人要么骑马或者乘马车，可他们是龙，直接飞过去就行了，而且要比人类快多了。

萨卡伊市和梅里市的情况差不多，到了之后他们首先做的是找家旅馆，安顿好落脚点，然后取出以前买的地图，看看可以去那。碧落来这里的次数不如梅里市频繁，当地有过一个向她买珊瑚的商人，碧落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是因为那位商人价格比较公道，其余的时候她来这只是为买酒，在梅里市大闹后与孩子们为了看歌剧也到过几次，可对于这座城市还是比较陌生。

“我们先去喷泉那看看。”拉扎娜说，萨卡伊市的喷泉很有特点，每天有几个时间，不同喷口会分别启动，而在上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时，所有喷口会同时启动，这种巧妙的设计来自一位已故的著名设计师，这个喷泉成了他生涯中为数不多被公开欣赏的精品。

丽姬娅则急着在地图上找剧院的位置，既然出来好几天，去看节目消遣是必选，她想听唱歌，要旋律优美的。

“你们不要急。”卡迪隆说，“我们有一周时间。”他自己也有打算，和碧落随处逛逛，就像过去在梅里市，外人的目光他不在乎。反正他不相信，会因为妻子是东方面孔，而被人拦下盘问。

“决定好了吗。”碧落说，“等你们玩完，如果有时间，我要去看看我上次买酒的商铺是否开着。”

两个孩子在争执中定下了行程，先去剧院查看节目表，然后去观看喷泉，还要去公园，总之姐妹俩的活力让她们有着无数的安排，仿佛从很久前就开始策划这次外出。

“妈妈，今天是不是要下雨啊。”在前往剧院的路上，拉扎娜突然问。

她怎么会这么想，碧落一直边走边核对地图，直到女儿提醒，才注意到，街道上的人似乎不如想象中的多。他们现在走在大街上，这个时间所有人应该都醒了，不管是工作、社交或者游玩的人不应该这样少。

“没有啊。”碧落说，如果真要下雨，她多少会有预感。天很晴朗，看不到任何云，并且也没有很急的风。

“这不挺好。”丽姬娅说，人少意味着不会有人用看新奇动物的眼光注意他们，在梅里市有段时间她都被这样的目光弄烦了，“本来就不想被关注，我们玩我们的。”

“也许是有什么活动吧。”卡迪隆说，因为女儿的话，他突然想起在旅店下榻时，老板在得知他们是从邻近城市来的眼神有点诧异，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不想错失这笔生意，所以那位老板有些话没说。“待会我去买份报纸，也许能得知最近的消息。”

路上的行人依旧不多，走过的店铺都开了张，而且从窗口往里望，商品很充足，可是看沿途店铺的主人都显得无精打采，仿佛开业只是一种应付，他们知道不会有多少人来，偶尔有人进入，他们到也会不失殷切的去招待。

“这里怎么了。”路过一家糕点店，给孩子们买点心时，卡迪隆问店铺的员工。

对方愁眉苦脸地说，“你刚来这是吗。”

“是的，怎么了。”卡迪隆说。

“那你可真不幸，偏偏选了这个时候，现在可不适宜游玩。”店铺的员工说，可当卡迪隆问具体发生了什么时，这个人又带着种迷信的畏惧做了个手势，“你去买报纸看看就知道了，这几天该来萨卡伊市的不是游客，而是猎人，我们甚至连屠龙者都准备雇几个。”

听到屠龙者，卡迪隆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他来到这就是为了躲开那些人，可刚到没多久又听到这个名字。拿着点心，看着正在吃的孩子，卡迪隆决定不说这件事。不会有意外的，他对自己说，只要他不变身，谁会知道恶龙角的龙来到了这里。

怎么会这样……丽姬娅与拉扎娜几乎在剧院门口要闹起来，剧院当日闭门没有演出，而当她们转移到下一个剧院时，同样的情况又出现了。这是灾难，是这座城市对她们开的相当恶意的玩笑。从路人的嘴里得知，这种情况已经有好几天了。

“太无聊了。”丽姬娅说。

“这是什么城市。”拉扎娜说，除了剧院，最让她失望的是，她想看的喷泉竟然也停了，似乎因为操纵喷泉的机关出了问题，据说被闯入城市的野兽给咬坏了，而工人正在维修，所以要正常喷水需等几天。

中午左右，他们找到一家营业的餐厅，看到有人来，侍者反而有点惊讶，在上餐时侍者告诉他们，卡迪隆一家是今天来用餐的第三波客人，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客人，这几天营业额直线下降。

如果是派尼里碰到这种情况，现在可能已经关闭酒吧把我们全遣散了，一边品尝着鸡胸肉，卡迪隆一边打量着窗外的街道，想象着本该出现却不存在的人流。

“这汤好喝。”拉扎娜小声说。

从口感可知，厨师并没有因为消极的状况而怠工，仍旧努力为顾客营造出最好的用餐体验，出于照顾餐厅的生意，用餐完后，碧落还在桌上留了点小费。

他们又在城市里闲逛了一个小时，想找到一家还营业的剧院，可最终徒劳无果，因为这样的环境，碧落也没兴趣买酒了。一家人只好返回旅馆。与两个女儿垂头丧气，不停的抱怨相比，碧落和卡迪隆的心思更细腻。这座城市就像弥漫着疾病或者其他看不见的灾难，很自然的，碧落将这里与梅里市发生凶案时做对照，发现萨卡伊市的情况要更紧张些，就算在梅里市凶案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白天街道上也是有很多人的。

“我去问问。”卡迪隆说，顺便他得去买份报纸或期刊，能给孩子们解闷的。

“我知道你们很无聊。”碧落安慰说，“明天我们去更远的城市，内陆点的逛逛，那里应该不会这样。”

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丽姬娅在屋里走来走去，她突然有点想家了，在家里有书看，有玩具，还有能发光的鱼缸，而这里枯燥乏味，“再也不来这了。”

“别看你现在这么说，”拉扎娜故意说，“等以后这恢复，你还是会来的。”

“我说不来就不来。”

“到时可难说。”

眼看两个女儿因憋得慌要斗嘴，碧落扬声说，“如果你们这么活泼，反正现在没事，给我背背9以内的数学乘法我听听，我和诺尔可教过你们的。”这话起到了效果，两个女孩立刻不吵了，她们满脑子想着玩，而不是出来都要学习。

“好了。”碧落柔声安慰说，“乖乖待一天，明天换城市，让你们玩个痛快。”

因为这里的冷遇，让姐妹俩对于未来的期待多少打了折扣。她们在后悔为什么选择萨卡伊市，还不如在森林里待一天，至少无聊的话可以变成龙在天上飞着玩，和爸爸一块打猎，现在只能窝在旅馆，等着太阳落山。

看到卡迪隆回来，以及他手里拿着好几份报纸和杂志，姐妹俩连忙上前，不待报纸放到桌子上，便一人拿过一本杂志，任何能让她们打发时间的方法这会都格外受重视。

“碧落，”卡迪隆将报纸递给她，“看看这个，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碧落翻开报纸，只见头条就写着关于医院治疗被动物咬伤的人的报道，大标题非常醒目写着异瞳蝠，“异瞳蝠。”碧落曾带着女儿们在博物馆见过这种动物的图画，那是一种非常巨大的蝙蝠，挺起身的情况下约到成年人的腰部，翼展有些超过一个成年人的身高，这种生物很凶猛，甚至曾被目击到在白天袭击人畜的报告。几年前碧落在报纸上读到，曾有数只异瞳蝠杀死并吃掉一个孩子的部分遗体，所以被大众视为不祥的害兽，一旦发现就会遭到捕杀。异瞳蝠最显著的特征除了大于普通蝙蝠的体格外，就是它们的双目，一只眼睛绿色，一只眼睛黄色。有人认为若不幸与它们对视，会陷入厄运。

“难怪街上人不多，都被吓回去了。”碧落说，据报纸上透露，因为异瞳蝠袭击而导致的受伤已经有三十多起，其中有4人还住了院。政府正在抽调全市警力，并雇佣本地及外来的猎人，等人手充足，就会展开大规模狩猎。

“异瞳蝠有什么可怕的。”拉扎娜不以为然。

“不过是大点的蝙蝠而已，那些人就不会用枪把它们打下来吗。”丽姬娅也说。

孩子们看来真是在自然界没什么顾忌的了。夫妻俩听到后相视而笑。她们是否意识到，自己是龙，虽然还是幼年的四足翼龙和翼龙，可体型以及喷吐火焰和雷霆的威力已足够应对大多数食肉动物，除非是蝎尾狮这样的猛兽，否则就算是成群结队的异瞳蝠，碧落与卡迪隆也能安稳的看着两个女儿大显身手，去磨练自己的捕猎技巧。

“我到真有点同情萨卡伊市的居民了，除了头上，还得注意脚下。”碧落说。有了异瞳蝠，相应的，这座城市也必定会出现窃笑鼠，这种野兽头像老鼠，却长着野猪般的獠牙，浑身覆盖着类似穿山甲的鳞片，体格与猞猁差不多大，凶猛不亚于狼。它们发出的声音很象人类在小声的笑，因此得名。窃笑鼠的生态习性至今不明，但种种证据显示它们与异瞳蝠存在某种共生关系，只要有异瞳蝠出现的地方，就会有这种生物。

向后再翻几页，碧落看到原来让拉扎娜念念不忘的喷泉之所以出故障好像就与窃笑鼠有关，据说负责维护工作的工人遭到了某种的小型野兽的攻击，脚被咬伤了，他事后描述这生物身上有鳞片。

拉扎娜听完碧落的转述后，扬起拳头，“这些该死的老鼠，别让我看见它们，我……”如果不是因为碧落的眼神，她的声音可能会更大。在脑海里，拉扎娜开始想象，如果那种如丑陋的动物出现她会怎么样，她会用尾巴去抽它们，并用火烤焦，至于会不会吃，要看这些窃笑鼠散发的味道是否好闻。

“小声点，不要吵到外人。”丽姬娅说。

拉扎娜对于姐姐的告诫颇为不屑，反正这家旅馆除了老板和服务员只有他们，声音稍大点又怎么了，“爸爸，你之前说城市会为此雇猎人，他们什么时候到有人知道吗。”

卡迪隆摇了摇头，他也是无意间听到，没有深入了解，而且得知可能会有屠龙者赶来，让他就只想着赶紧结束话题，可眼前的报道却让他另有所思，“碧落，你说会不会……”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自己看到的屠龙者，有可能目标根本不是恶龙角，梅里市仅仅是他暂时逗留的落脚点，他是要来这里，配合其他猎人去狩猎异瞳蝠。

碧落希望他的猜想是对的，虚惊一场永远好过真的大祸临头，萨卡伊市目前不值得逗留，明天他们就出发前往新的城市，既然出来，就要开开心心的。

想让两个孩子安静下来，有时要看作为父母的本事。每当她们安耐不住，想要搞出点动静，碧落就会适时制止，让孩子们去看报纸，卡迪隆至少先后出去了三次，买新的杂志带回来给她们看，一本杂志翻完的同时，那股新鲜感也会很快消失，很少有故事能让丽姬娅与拉扎娜反复去读。

“妈妈，你是怎么锻炼出这样的耐性。”丽姬娅说，她觉得妈妈简直不可思议，除了看着她们，只是偶尔会在屋里走动，多数时间都是在翻杂志，或者眺望窗外。

“都忘了吗。”卡迪隆打趣说，“自从有了你们后，妈妈就变得特别沉稳了。”

也许丽姬娅忘了，毕竟那时她还小，而拉扎娜还在蛋里，根本对外界一无所知。这种情况早在丽姬娅出生时就开始了，整整3周的时间，碧落以龙形待在洞里，当时她的警惕性用后来的话说是野性占据了上风，认为外人包括卡迪隆与诺尔都会对未孵化的卵构成威胁，她守在那，只要卡迪隆想要接近就会龇牙，以至于为了让她摆脱这种精神压力，卡迪隆会频繁的外出打猎，将烤熟的猎物带到碧落面前，直到那时，她才会稍微放松。后来拉扎娜出生后，碧落就不再那么神经质了，她会允许卡迪隆和丽姬娅接近并抚摸还是蛋的拉扎娜，却在大部分时间仍旧维持龙形。

“这几乎是每条雌龙必然经历的。”烛露曾这样对碧落说，在碧落出生前，惊瑞就提前告诫整个龙宫的海夜叉和人鱼，严禁接近烛露的房间，相较于碧落，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烛露表现要更激进，她甚至不允许碧落的两个哥哥去触碰妹妹。

“所以，只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待一天，对你们妈妈根本不是问题。”卡迪隆说，更何况还有自己和女儿陪她说话，碧落也能读杂志解闷。

时间就是这样，取决于人的心情，你越在意，急躁，就会感到缓慢，而当你找到能吸引注意力的方法，又会变的很快，可无论如何，它的流逝是恒定的。挂钟的指针走到了10点左右，对于杂志内容几乎看得烂熟于心的两个女孩感到困了，打着哈欠以及在对明天的期待中，进入了隔壁的卧室。因为没人，旅店老板以便宜的价格让他们入住了比较大的客房，有两间卧室。

碧落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是卡迪隆外出买杂志回来时顺便给她带的，酒香弥漫在屋中，口感上略带苦味。以前她没喝过，便特别注意了下酒瓶上的牌子，属于苦艾酒，这个品牌她记住了，准备回家后备点。

卡迪隆贴到她背后，手也顺势环住她的腰，“味道如何。”

感受到他的鼻息扫过自己的脖颈，碧落小声说，“放开我，孩子们就在隔壁。”

然而卡迪隆却不肯放开她，他把妻子转过来，凑过头，舔着她的唇，舌头随即感受到残留的酒味，令他回味悠然。

“够了。”碧落说，她可不习惯在外面的旅馆和他太亲热，推开丈夫又喝了口酒，感到略有醉意，她便准备上床入睡，可就在这时，窗外呼的一声，有个巨大的影子一晃而过。

就在夫妻俩将目光移向窗口时，那个黑影借着夜色在空中调整角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房间冲了过来，下一秒，玻璃被撞碎，碎片向屋内飞溅。好几种声音在随后激烈的交织在一起，女孩的尖叫声，捕猎的嘶吼声，急促的脚步，突如其来的燃烧声。

那个怪物在扑入房间的同时就被点燃了，在喝酒时碧落就发现苦艾酒的度数很高，绝对能燃烧，在玻璃被撞破前她刚好又喝了一口，而身边的桌子上放着点燃的蜡烛，看到那东西闯进来便顺手拿起蜡烛放到嘴前，跟着将酒喷了出来去，那生物几乎是直接撞上了形成的火球。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同样传出破窗声，跟着就是拉扎娜的尖叫，“滚开，别碰我，啊……”

她的声音很大，脚在床上和地板乱踩的声音隔着墙都很清晰，然而几乎是片刻后，另一种更大的声音出现，那是生物垂死的声音，当卡迪隆冲过去时，屋里有一滩血，大部分都沾在丽姬娅与拉扎娜身上，地上和墙上也有点，而两个女儿手上抓着已经被撕成两半的生物，那是只异瞳蝠。

倒霉的蠢货，卡迪隆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惨死的异瞳蝠，显然这是场凄惨的狩猎，它预估错了自己和猎物的实力，导致被两个孩子在人行状态下给干掉了。

夜晚的寂静使旅馆发生的事一下就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很多建筑本来已经熄灭的灯都亮了起来，旅馆的老板也马上带着伙计跑来查看，从破门而入的他拿着枪就能看出，对于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令老板和伙计们感到震惊的是，尽管两个小孩被血染得相当骇人，可她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而那两只袭击人的异瞳蝠，一只被变成了两半，另一只死在了屋里壁炉烟筒中，当全身点燃，它惨叫着想要逃跑，却因慌不择路，撞到了壁炉内，在想要顺着烟筒爬出去时，被碧落用拨火棍戳死，尸体的火焰还没熄灭。

“很抱歉。”碧落向老板解释，她原意赔偿玻璃钱，想起刚才的行为，她还有点后怕，如果异瞳蝠没有钻进壁炉，而是在屋里乱飞，可能会引燃更多物品，她带的钱怕是就承担不起损失了。

对于旅店老板而言，这次事件的结局已经算是很好了，他告诉碧落，上周就因为入住客人被异瞳蝠袭击，导致很多房客退了房，他正想着要不要加固窗户，却碰到了这样的事，“两只死异瞳蝠可以给我吗。”他可以拿着尸体去向政府申请赔偿。

“这是……”丽姬娅想说这是她们的猎物，她还想着要不要拿打扰她睡觉的异瞳蝠当夜宵，可卡迪隆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说。

熄灭了壁炉里的火，确认异瞳蝠虽然烧焦，却还大体能辨识出形状，碧落将尸体交给了伙计，伙计起先还不敢接，怕没死透，卡迪隆见状，拿过温度还很高的尸体，带了出去。

相对于烧死的，那些伙计更在意被撕开的异瞳蝠，尽管因为恐惧，他们给异瞳蝠虚构了很多邪恶的特性，可那种死法还是太惨了，当他们赶到时，那只异瞳蝠还没完全咽气。

“那俩孩子可真幸运。”其中一个人说，在他看来，这么点的孩子被袭击要么重伤要么死，竟然只是受了惊。

“他们的父母太厉害了。”另一个伙计说，他想象出一幕场景，为了保护孩子那对夫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用屋里简陋的工具杀死了两只异瞳蝠，可这并不能解释在没有刀或者斧头之类的物品协助下，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将这样的猛兽撕开的，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屋里的两个女孩。

猎物被收走，让姐妹俩感到沮丧，她们的衣服脏成了这样，结果连能作为战利品的象征都没了。

“别抱怨了，赶紧去换房间。”碧落说。

来到新的房间，由于刚才的事，丽姬娅和拉扎娜都变得睡意全无，不停的跟碧落描述着当时的情况。

本来拉扎娜已经睡着了，突然感到身上被压着，随即就有锋利的东西咬了过来，她还以为是在做噩梦，用手去乱打，结果感到手疼，睁开眼就看到异瞳蝠，她在床上乱叫，吵醒了姐姐。异瞳蝠很凶猛，看到姐妹都醒了也不怕，它像老鹰那样妄图抓着拉扎娜带出去，却被姐妹俩一人抓住一只翅膀，跟着就是用力一撕。

“妈妈，我看到外屋那只烧焦了，是爸爸做的吗。”丽姬娅问，如果可以用能力，她们会直接把异瞳蝠烤焦，而不会弄得到处是血。

“不是爸爸，是我。”碧落说。

两个孩子不相信，妈妈是水龙，不会喷火，尽管雷电也能把动物或树木劈焦，可声音会非常响。碧落则让她们回想一下在震旦看到的艺人表演，有些艺人会喷火的把戏，碧落将手里拿的蜡烛放到嘴前，“我当时嘴里有酒，就这样。”她做出喷的举止，两个孩子看完笑了，并缠着妈妈，要她等回去后再表演一次，她们错过了如此精彩的环节，一定要补回来。

“酒是用来喝的。”话虽这么说，碧落却决定满足女儿的胡闹。当然，会适可而止，不然把酒全浪费了她也心疼。

“真没想到，到了晚上才感到有点好玩。”丽姬娅还沉浸在惊险与刺激中，在新房间也不去上床睡觉，而是盯着窗口，期待能再碰到一只异瞳蝠。

拉扎娜则在心疼自己的衣服，被抓出了几个洞，如果不是身处城市，她真想变回原形，飞出去，把遇到每只的异瞳蝠都烧死。

就算现在给她们洗衣服，明天早上怕是也干不了，而且衣服还被抓破了，碧落思考明天的安排，看来行程要稍微拖慢点，等到商店开张后去给她们买衣服。这次外出的衣服只是普通材质，因为用蜕下的皮缝制不出好看的效果，还要……“你们先把脏衣服脱下来，换上外套。”

用脸盆接水，浸湿毛巾，擦去身上的血，碧落忍不住说，“你们还是该注意点，弄这么脏，除非是野外，否则那都去不成。”

这时，卡迪隆去而复返，他的手上还多了份报纸，“碧落，也许这里发生的事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那是几天前的报纸，当时被压在旅馆大厅的前台上，上面放着住店记录，本来这不会引起卡迪隆的注意，可在处理完烧焦的异瞳蝠，并准备返回二楼的新房间时，他的目光偶然落到那张报纸露出的文字上。随后他要过报纸，说是要读一读使自己睡前能放松下来，服务员于是抽出交给了他。

看着报纸上的内容，一家人都变得紧张，因为根据文章描述，有人在萨卡伊市的郊外看到了龙。文章甚至详细写了龙的外貌，是条通体黄色的成年翼龙。尽管没有关于他是否袭击的报告，可仅凭出没在城市附近，就足以引起大众的惊慌。

可能他们真的不是冲我来的，各地的猎人与屠龙者这时或许正在前往萨卡伊市的路上，他们要来处理的主要目标就是这条龙。这是卡迪隆的判断，此外他还有了一个古怪的联想，这些跑到城市里的异瞳蝠和窃笑鼠可能也和这条龙有关，他不认为是龙操纵这些怪异生物做出的有预谋的行为，就算魄罗贡也做不到。他觉得是这条龙意外出现在了异瞳蝠和窃笑鼠的栖息地，迫使这些生物不得不做出转移，因此流窜到了城市。

看出丈夫在担心这条素未谋面的同类，碧落说，“要不明天我们出城去尝试找找他怎么样。”

“当然。”卡迪隆说，“不管他是谁，去给他提个醒。”

不同于东方水龙在海底建立的社会性，在西方除非真的结成家庭，龙与龙之间的接触很少，卡迪隆有几个同伴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往了，他怀疑这些家伙可能透过不同渠道得知了他死讯，却不会知道他复活了。

“爸爸，明天我们去不了其他城市了吧。”拉扎娜说。

“是的，抱歉。”卡迪隆说，他可能要在郊外花一整天的时间，因为未必能碰上那位同类，除非他是出来找吃的。

“去郊外……”丽姬娅说，“那如果我再遇到异瞳蝠可以去捕猎它们吗。”

碧落和卡迪隆并不反对，但前提是不能被人类看到。有了捕猎的许可，两个孩子变得跃跃欲试，一直到了凌晨，她们才睡着。

在旅店老板帮助下，碧落得以在常规开张时间前从一家服装店给女儿挑选衣服，至于原本的衣服，旅店也会派人送到洗衣房，等干了后就取回去放在他们的客房里，这意味着等回来时，他们还得再来一趟，但这并被碧落放在心上。

雇了辆马车，来到郊外之后将车夫打发走，跟着他们靠步行前往报道中有关龙出没的地区，在来的路上，车夫越往城外走越害怕，担心遭到野兽袭击，更怕会遇到龙，就算卡迪隆说自己是猎人，并且碧落付了不少钱，但当走出城市7公里后，他就不愿意走了。

“也许你是个猎人。”车夫对卡迪隆说，看对方结实的身板他相信这番话，可是再看看此人带着妻女，他又严重怀疑卡迪隆只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这种情况还敢出来旅游，只能是疯了。在临走时出于好心他倒是给了他们点提示，再往前走3公里，他们会遇到一片荒芜的坟地，跟着是个山坡，山坡上有处废弃的建筑，那片区域窃笑鼠出没的比较频繁，当阴天时还会有异瞳蝠飞过，非常的渗人，以至于曾有人呼吁，另修一条路通往城里，可是其他选项都要耗费巨资，这条现有的路是最方便的。

“真该死，以前虽然也有野兽骚扰，可没最近这么频繁。”车夫在最后留下了这样的话。

卡迪隆和碧落无所谓，当车夫走远，一家人没有化龙，而是选择徒步前往那片可疑的区域。两个孩子有时会跑到父母前面，一边玩闹，一边左顾右盼，寻找有趣的事，可是除了偶尔踢飞几颗小石子，就再没有新的发现。卡迪隆则频频抬头，希望能找到同类的下落，可是天空连只鸟都没有。

“他们会不会看错了。”碧落说，当人惊恐时很容易出现误判，放大恐惧带来的想象，“会不会把异瞳蝠给误当成龙了。”

“不会的。”卡迪隆说，“异瞳蝠的肤色你也不是没见过，与普通蝙蝠一样都是黑色，而报道中的那条，有多人目击，其中一位还是城里德高望重的绅士，他明确提到龙是黄色的。”

碧落还没答复，面前突然扬起的沙尘堵住了她的嘴，丽姬娅和拉扎娜因为无聊，并且四下无人，直接变回了龙，丽姬娅在低空盘旋，而拉扎娜伸展了下全身，张开翅膀，挡住了碧落的去路。

看到她们这样，夫妻俩也不指责，毕竟周围没人，“你们在天上飞一圈活动活动，记住多观察，但千万别飞出我们视野。”卡迪隆说。

姐妹俩点了点头，拉扎娜向前奔跑了几步，飞上天空，追着姐姐，扎向远处的原始树林。

夫妻俩继续在地上步行，每隔一会，头顶就会有阴影滑过，是两个女儿在附近不断折返带来的，慢慢的，随着他们进入森林，浓密的枝叶阻挡了视线，不过他们仍旧保持着人形，虽然看不到女儿的身影难免让碧落担心，但从上方传来的声音表明她们依然在无拘无束的翱翔。

“小心点！”碧落对着天上大喊，得到的是孩子们充满活力的叫声。

“她们想捕猎了。”卡迪隆说。他到不反对女儿在没有父母帮助下捕猎，让她们玩玩，兼做锻炼，可就在这时，上方的盘旋声离他们远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

声音来自地面，就在不远处，漫天尘埃扬起，一辆失控的马车朝夫妻俩冲了过来。

“啊！”马车的后座上，抱着孩子的女人吓的面无人色，而驾驶马车的男人虽然用尽全力拉紧缰绳，可马还是发狂的奔跑着，车身因为剧烈震荡发出难听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解体。

“躲开！”男人对着他们拼命的挥着手，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控制不住马了。

可是让他吃惊的，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在马车冲来的瞬间，分开后从左右两侧抓住缰绳，然后那个男的用眼神瞪着马，跟着这批刚刚还狂放不羁的马就老实了下来。

卡迪隆用手轻轻摸着马的脖子，马微微颤抖，“好了，安静点。”

“你们怎么回事。”碧落问，她生怕会听到让自己不安的回答，因为两个女儿吓到了这匹马，所以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惊魂未定的车夫擦着额头的冷汗，而车上他的妻子和儿子仍没能摆脱恐惧，除了牙齿打颤什么也回答不出来。从车夫带点结巴的叙述中，碧落和卡迪隆获悉他们驾着马车回城的途中遭遇了窃笑鼠群的袭击，在逃跑时又受到了空中异瞳蝠的骚扰，马直接失控，后边的事他们记不清了，等再有意识马就被强行拉住了。

“天上有更大的怪物。”那个孩子带着哭腔突然说，因为恐惧过度，他的妈妈只是抱着他低着头，而他在剧烈的颠簸中瞥见两个比异瞳蝠还大的影子从天空掠过，后边就记不住了。

听到这点碧落立刻朝马车来的方向跑去，卡迪隆简单安慰了几句，也匆忙追上去，留下车夫和他的妻儿，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两个孩子一定是看到异瞳蝠导致野性发作了，如果是人形还控制得住，龙形就有点不管不顾。碧落此刻很庆幸，因为害怕，车夫一家不敢回头看，否则看到龙，回到城里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传言。

卡迪隆在旁边劝着碧落不要太担心，前方没有看到火光，更无雷声，说明两个孩子只是在用爪子和牙齿进行玩耍。

随着脚步加快，嘈杂的声音传来，像是很恶劣的笑声，如同卑鄙小人得逞才会发出来，比这种笑声更响的是龙吼。一只窃笑鼠从他们面前飞过，这只野兽嘴部左边的獠牙断了，它撞到树杆，跟着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死了。放眼望去，地上有更多的尸体，有些被踩得露出了内脏，有些身上有咬痕。拉扎娜贴着地，正在用尾巴抽打两只窃笑鼠，在她的身上还趴着一只，似乎这只想要咬破龙的翼膜。

“注意保护翅膀。”卡迪隆提醒说。

拉扎娜叫了一声，在地上滚了起来，将身上的窃笑鼠压死，随后又是一声吼，剩余的两只窃笑鼠看到势单力薄，在恐惧中掉头逃跑，拉扎娜咬死了其中一只，剩下的一只跑掉了。

地上除了窃笑鼠，还有几只异瞳蝠，那是丽姬娅造成的，她在天上追咬这些生物，当最后一只异瞳蝠试图逃跑时，她用前爪扑住它，把它摁到地上，异瞳蝠还妄图反抗，丽姬娅张开嘴咬下去，跟着将它的身体咬断，看着落到地上的内脏，她眼神中露出得意的光芒。

“玩够了吗。”碧落说。

两个女儿这样她能理解，救人还是其次，就是为了给昨天的沉闷找到些补偿。

姐妹俩开始清理战场，用她们的嘴和胃，与消耗的体力相比，把这些生物作为食物所摄取的营养并不成正比，可是她们依然很高兴，玩的太痛快了。

“吃完就变回来。”碧落说。

拉扎娜喷出小股的火焰，相对于姐姐直接吞食，她更爱肉烤熟散发的香味。而丽姬娅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变回了人形，“妈妈，我们刚才是不是吓到了人了。”

拉扎娜听到后用头供着姐姐，她们不是吓人，而是帮了人，尽管承认更多是为了自己能捕猎。“妈妈，这些臭老鼠真的很凶猛，它们咬我尾巴。”尽管她看似在诉苦，却是面带笑容，如果不是怕引燃树木，她早就结束战斗了。

“你们不是赢了吗！”碧落说。

“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卡迪隆说。

沿着乡野间的土路继续向前，穿过灌木丛，又跨过一条小溪，他们来到了所谓的坟地，尽管当日天气晴朗，可是面对眼前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早已荒废的墓碑，他们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忧虑。

没有一块墓碑是完好的，而且墓碑上的字也早被风雨磨没了，遍地的杂草有些已经掩埋了倒下的墓碑。除了这些，坐落在周围的还有几十处地洞，洞口足以供成年人将手臂伸进去，碧落推测这些洞全是窃笑鼠挖的巢穴，自从人类抛弃此处，它们就成了这里的主人。

不知道这些逝去者是否还有后人在世，如果他们得知被埋葬的亲人在地下的棺椁可能已经被野兽咬穿，坐了窝，甚至他们的尸骨被啃咬过，沾着肮脏的寄生虫或者排泄物，不知会作何感想，“这些洞穴像是也被遗弃了。”碧落说。

丽姬娅用脚在洞穴旁跺着，希望能把地下的窃笑鼠吓出来，“出来，你们这些蠢老鼠，我还没玩够那。”

“不要打扰死者了。”卡迪隆说，尽管这些墓碑下可能早已不存在尸骨，但他并不想让女儿做出亵渎的举动，“还有一个同类要去寻找，这附近好像没地方适合躲藏！”允许女儿变回龙形除了让她们活动下，他也考虑也许这样可以将那头龙引出来，可显然对方没察觉到。

“爸爸，”拉扎娜这时，“你看这是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小块半透明且残缺的类似丝织物的东西，碧落和卡迪隆随后意识到，这是龙蜕下来的皮。拿过那小块皮，卡迪隆嗅了嗅，“是最近才蜕下来的。”

那条龙在这停留过，也许是趁着夜色在附近着陆后蜕的皮，“我们走。”虽然没有具体方向，但卡迪隆决定朝前走，前往不远处的山坡，也许山坡上的建筑废墟中，他们能有新的发现。

抵达山坡后，一家人发现所谓的废弃建筑比想象中还要差，建筑的外形早已不复存在，仅剩下基座和一段低矮的山墙。沿着山墙朝南，几米外露着一个看上去随时会塌的地窖入口，正是在这个入口，卡迪隆有了新发现。

不止是他，碧落、丽姬娅和拉扎娜都能透过嗅觉感应到，有同类在此出没过。

投下的阳光仅能照亮地窖内的小部分空间，然而暴露出来的那部分墙壁上覆盖着苔藓，卡迪隆谨慎的走了下去，发现地窖大致还结实，他嗅着，搜索着，慢慢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一堵墙上，经过摸索，他发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拉动之后，那堵墙朝外打开。

“这是扇门。”碧落困惑的说。

门内是向下的阶梯，通往何处没人知道，但可以肯定有几百年历史，有些台阶磨损很厉害，几乎成了坡面，下脚必须小心。

看着漆黑的通道，一家人没有草率的立刻下去，若遇危险可能会很被动。但是空气中的味道却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那条龙就在下边。

“要下去吗。”丽姬娅问。

“得下去看看。”卡迪隆说，“我进去，你们在……”

“你不能一个人进去。”碧落实在不放心丈夫，可把孩子们留在外面同样会令她担心。

“那我们就一块下去。”拉扎娜说。她并不怕，甚至还期待能遇到些什么。

刚开始的几节台阶走得很缓慢，一半是源于心理因素，可是越往下，他们发现道路竟然越宽敞，而且并不像通常来到地下空气会混浊或有臭味，除了温度略有些阴冷，其他一切和外面差不多。

在往下走的过程中，碧落总是要回头，看看还有多少阳光能照进来，可很快她意识到这完全没必要，这下面有人造光源。在左侧的墙壁上，每隔十几米就会有正在燃烧的蜡烛，显然是被人在不久前刻意放置的，除了蜡烛，作为光源的还有一种能发出橙色光芒的石头，石头经过打磨，呈现蛋圆，约有人的拳头大小，被有规律的嵌在墙上。

“妈妈，这些石头能发光！”丽姬娅惊讶的说，并忍不住用手要去扣那些石头，如果能带回去几个，那样就不用去海里找发光藻了。

“别动。”碧落说，她生怕这古老的人造地下建筑内掩藏着机关，若冒然触碰会有意外发生，“这些东西可能是夜明珠。”碧落并没见过，只是以前在震旦听说过。对于皇宫里的人，夜明珠都是稀世珍宝，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只不过她无法确定，这些夜明珠是自行发光还是吸收了蜡烛的光后才能这样的。

整个通道的宽阔随着深入还在增加，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们发现顶部离头高得已经不像是人工开凿。他们进入的是一个的庞大的地下洞穴体系，就如他们在恶龙角的山洞那样，人工修整的痕迹仅仅是一小部分，整体还保持着自然样貌。

周围空旷的完全可以使龙保持原形，碧落仰头看着洞顶，火光与夜明珠不足以照亮每一处，她以为在地下会生活着大量异瞳蝠，此处也确实适合它们栖息，可头顶什么也没有，更没有窃笑鼠的踪影，“这里到底是谁修建的？”

“妈妈，”丽姬娅这时拉着她的袖口说，“你看。”

碧落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随后怔住了，那是一截很大的椎骨，从形状判断，是龙的。这让她和卡迪隆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难道那条龙死了。

卡迪隆立刻凑近俯身查看，随后松了口气，从骨头的外观来看，是属于一只死掉很久的龙，可是椎骨的形状又传递出另一层信息，这条龙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身受重伤，不治身亡。它死前遭遇了什么，是不是也遇到了屠龙者，勉强逃跑，却最终没能躲过死亡。

在这块椎骨的不远处，他们找到了剩余的遗骨，并不完整，但大致能推导出这属于一条水龙。“难道这洞穴深处有暗河？”水龙由于习性亲水，所以碧落当初觉得自己居住的地点很幸运一方面是靠海，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山洞内有连接大海的水池，让她可以就算不出去也能泡在水里。但是在这个地下洞穴中她没有听到暗河流淌，也许是从石壁渗出的地下水使这里保持着湿润，因此这条龙才在这居住。

通过头部角的形状，碧落确定这是条由四足翼龙和水龙生下的龙，它生前颈部肯定没有鬣毛，因为遗骨不全，无法判断它的具体身长，但绝对是成年体。

从遗骨得到的信息并不止这些，不需要仔细观察，仅是从几块遗骨上出现的类似咬痕的伤口，就能让人得出不安的联想，这条龙死后遭到过其他生物的啃食。

对于尸骨的挪动惊扰到了居住在缝隙间的小生灵，一种类似萤火虫的飞虫在墙壁乱爬，有些飞了起来，不停闪耀的光芒无声的诉说着它们的惊慌，有些虫子顺着龙头骨的鼻孔和眼窝爬到了里面躲藏，一下子，龙的头部发出诡异的光芒。

我们不是打扰死者的清静，只是想让他体面点。碧落正要拿起头骨，与其它骨头放到一起，至少让死去的龙不至于太分散，可当她的指尖碰到头骨的刹那，一阵眩晕感袭来。

视觉短暂失明，等她再次看清周围，发现丈夫与两个女儿全都不在身边，碧落离开了山洞，来到了上面。

她独自站在山坡上俯视着远方，远处的坟地上一个墓碑也看不到，而在身后，矗立着充满宗教风格的建筑。这是怎么回事，就在碧落疑惑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时，一阵狂风刮来。她没有感觉到风力，只是看到草在摇晃，扬起碎屑。天空中有雷电劈下，耀眼的白紫色如同巨斧，炸开了建筑物，跟着一头通体呈浅棕色的四足翼龙蛮横的降临，它用前爪扒开碎石，破坏了建筑外墙，接着变成人，进入地下室。

之后出现的一幕使碧落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了怀疑，她身不由己的跟随着那条龙，身体径直穿过厚厚的沉积岩，来到深不可测的地下空间。却骤然发现浅棕色的龙已经死了，它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全是爪痕、咬痕以及雷击的痕迹。

黑暗中陡然出现光明，从灰白的轮廓中探出长长的脖子，又一条四足翼龙出现，与之前那条一样，它身体也都是伤，翅膀破了几处，这条灰白色的龙喘着粗气，看架势一副要死斗的倾向。

它不是针对我，我也不在现场，只是因不明原因看到了过去的事。碧落扭过头，发现就在不远处，一条水龙正虎视眈眈的逼近，它的情况并不比四足翼龙好多少。

我刚刚触碰的一定是它的尸骨，碧落刚产生这个想法，不管是四足翼龙还是水龙就都化为烟雾，从弥漫的烟雾中，一条肤色偏红，却有着白色花纹的翼龙缓慢的爬了过来，它仰起脖子，在洞穴中发出放肆且胜利式的咆哮，这声音吓坏了原本的小生物，而当它爬走后，从隐蔽的洞穴以及上方的钟乳石间，那些生物又蜂拥而至，围拢在死掉了前三条龙尸体旁，在伤口处大快朵颐……

“碧落，碧落……”声音让周围的场景剧烈晃动，碧落这才发觉自己的腰被搂着，另一只手揽着肩，卡迪隆正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

“啊！”碧落从虚惊中醒来，“你看到了吗。”可不论丈夫还是俩女儿，都是莫名其妙，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个洞穴所遗留的古老信息。

是死去龙的鬼魂在作祟吗，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到，难道因为过去自己接触了大量禁书，因此比外人更敏感，还是因为她去过飘渺境，所以能看到死亡前的场景，碧落心有余悸的说，“相信我，这是自相残杀……”

妻子的话在卡迪隆听来惊心动魄，这下面竟还存在另外三条龙的尸体，他无法理解是什么原因致使这些龙互斗，自从托迈林彻底分裂后，东西方的龙尽管势不两立，可在两个族群内部从来没听说这样的事。而更令他惊骇的是这些龙的结局，无一例外，那四条龙都已经死了，死后它们的尸体逐渐腐烂并遭到了洞穴中老鼠和蝙蝠的食用。

最初吃过龙肉或吸取龙血的老鼠和蝙蝠都因为承受不住副作用很快就死了，可在这些生物死后，它们的同类在享用它们时，竟然没有再受到伤害，通过这种间接的方法，它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异，最终脱颖而出的个体聚集，成为了对外界更具威胁的新物种，窃笑鼠和异瞳蝠。

“若你看到的如实，这两种丑陋的家伙是……”卡迪隆先是诧异，随后是深恶痛绝，对于龙被吃这种事，他们一家有着更切身的悲惨体会。“这就解释得清了。”为什么这两个物种会体型如此大，以及有别于其他生物的凶狠野性，这些都是靠吃死龙所带来的异化造成的。

“妈妈，”丽姬娅说，“别紧张，我们可不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拉扎娜看着更深的洞穴说，“敢出现我就把它们全咬死。”

在卡迪隆心中，这两种生物已经被判了死刑，只要再出现，他不仅会鼓励孩子们去猎食，自己也会加入。不过还有两件事需要解决，他还不知道碧落口中，那四条龙自相残杀的原因，以及他还没找到报纸上写的同类的下落。如果让我知道它已经遇害并成为这些肮脏生物的食物，我就彻底毁了这个洞穴。他做出了决定。

向着错综复杂的洞穴继续寻找，一家人感到前方的光线好像越来越亮了，一种从微弱到显目的金灿灿的光晕从一个洞穴中照出来，洞穴的入口足够龙自由通行，而当他们进入，立刻被眼前事物所反射的光芒深深吸引。

在卡迪隆死掉的5年中，碧落曾靠工作换取硬币，在他的尸骨下撒了几千枚，其中偶尔混杂些金币和银器。可跟眼前的财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那是由各类黄金与珠宝构成的一座山，这些金币已经不能用数以万计来形容，其总量完全可以将一条乃至几条成年的龙埋起来。

碧落只觉得眼花缭乱。富可敌国、珠光宝气、堆金积玉，她的脑海中想到的全是关于财富方面的词汇，可是在真正的巨富面前，词汇的魅力是苍白的。这些东西仅仅放在那，在烛光映照下发出的光芒就足以震撼心智。在东西方，不论文化背景如何，人们对于金钱的看法竟然意外的一致。震旦有人曾说钱可驱使鬼神，而在西方，她听过有人说金钱可以将人从死亡救赎到天堂。

碧落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龙会互相杀戮，只会是为了这个，为了这亿万财富，他们不顾同类的情谊，欲致对方于死地。这些财富极具诱惑力，就算碧落也会忍不住打颤，想起自己曾为珍珠卖不到合理价钱而叹息，有了这些财富，她不但不用再去工作，甚至可以建立一个奢华的宫殿。

难怪当年菲雷普利会用金钱这种手段来拉拢祖诺克，他太有眼光了，他在龙心中激发了本来属于人类的贪婪，使这种病态的欲望像疾病一样扩散，不论是祖诺克，魄罗贡还是其他魔皇手下赫赫有名的龙，他们在过去都以占有的财富闻名于世。就连从小长在东方，深受父母教育，知道那段可怕历史的碧落，眼下都因激动而急促的喘息，这些生长在西方，遗留着过去陋习的龙，会是什么表现，可想而知。

卡迪隆的双手十指像是章鱼的触手般疯狂的晃动着，有要冲向那堆财宝的倾向，他的表情宛如沙漠中被困的人突然遇到了甘泉，拼了命想要扑上去。及时恢复理智的碧落抓住了他，可也被猛烈的动做给拉到了，她抱着丈夫的腰，阻止他进一步作出荒唐的行为。尽管她拦住了丈夫，却没能管住女儿。

丽姬娅与拉扎娜跑向那堆黄金，用脸颊去蹭，用皮肤去感受，抓在手里，跟着又扔掉，再把手伸向新的财宝。这批宝藏没有一枚银币，全都是金币，有些年代久远的金币上能看到文字，有些是人头图案，还有些表面被磨光了。她们躺在金币中手舞足蹈，就差要变回龙了。

“妈妈，爸爸，看啊，看啊。”丽姬娅从宝藏中抓起了一大把宝石，红的、绿的、蓝的，还有钻石，每枚大小都有栗子那么大，任何一件带回城市去卖都会价值连城。

拉扎娜手里拿着一块金条在碧落眼前晃，她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能融到这些黄金中。她身边的金条，每一块上都雕刻着身段婀娜的舞娘，除了常规的金币金砖，周围还散落着大量纯金工艺品，盘子、酒杯，压变形的金饰品，上边原本嵌着的宝石已脱落混在宝藏中，此外各种金项链、戒指、耳环，香炉，同样无法计数，而单是这些金饰品的工艺水准放到现在都价格不菲。

卡迪隆能感觉碧落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仅是想要抓着他，也是要稳住自己的理智，“给我立刻从那堆东西上起来。”碧落严厉地说，看着两个女儿的样子，她想到了在泥地里打滚的猪，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形容用在丽姬娅与拉扎娜身上，“再不起来等回去看我不打你们屁股。”

妈妈严厉的声音带来的威慑终于让姐妹俩冷静下来，不情愿的从海量的财宝中拔出腿，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堆财宝正在缓缓的升起，洒落的金币就如冰雹发出清晰的声音，跟着一具黄色身躯冒了出来。

终于出现了，一条雌性翼龙，把自己埋进了这堆宝藏里，看到有外人，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跟着用力抖掉背上的金币，她的行为导致几枚金币砸到了碧落脸上。

“赶紧起开。”碧落此时才动起来，生怕女儿们受到伤害，她想去护住她们。这个举动激怒了那条翼龙，她从宝藏中快步爬出，伸出前爪，一把将碧落摁在地上。

看到妻子遇险，卡迪隆变回龙形，撞开了对方，他低头，让碧落可以扶着自己起来，并护住女儿，可更意外的事发生了。从宝藏中又有一条通体乌黑，局部有紫色纹路的雄性翼龙现身，吼叫着用尾巴狠狠抽向卡迪隆。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碧落高声嚷道，“都给我住手。”她没有变身，因为知道如果自己也现出原形，只会刺激到对方。

那条雌龙恶愤怒的盯着他们，然而，那条雄龙在看到卡迪隆后，原本暴躁的脾气反而收敛起来，他探过头，嗅了嗅，跟着小声的叫唤了一声。令碧落和姐妹俩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在叫卡迪隆的名字。

卡迪隆听完变回人形，“凡塞，是你吗。”

那头雄龙见状也变成人形，他身材中等，目光深沉，带着股傲气。“梅莉娜，他是我朋友，变回来吧。”黄色的雌龙在听到这番话后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上挑的眼角非常好看，嘴角的线条带着种销魂的甜美，而乌黑的头发反射着周围宝藏的金光更是令她多了几分高贵感。

“这是你朋友。”梅莉娜插着腰问。碧落也向卡迪隆问了同样的问题。

“是的，”卡迪隆说，他觉得死亡真的影响了记忆，竟然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对方是曾和他结伴旅行过的朋友，“以前我们变成人一起打过台球。”

“介绍下，梅莉娜，我妻子。”凡塞热情地说，“我们是一年前相遇的。”

“祝贺你。”卡迪隆说。

梅莉娜看着碧落，那副东方的人的外表下，作为龙的真身也被看穿，“你是幸存者的后代对不对。”当年前往西方的龙将跑到东方的龙贬低为流窜者，如今时过境迁，梅莉娜不想在言语上冒犯对方，于是用了幸存者的称呼。

“她是……东方的水龙族。”凡塞夸赞说，“听说你后来当了海员，看来选择不错嘛。”他还以为出于历史宿怨，东方的水龙族绝对不会再和西方的同类通婚，没想到有人打破了这个界限。

不待卡迪隆说话，凡塞继续说，“这么看，几年前梅里市的新闻是假的，你逃了对不对。”当初他在人类城市看到报纸上关于恶龙角的龙被杀了，还为这位朋友的死难过了一段，甚至考虑要不要去报复一下那座城市，可出于自身安全，最后没有动手。

“我确实死了。”卡迪隆直言不讳，并简要提到碧落费尽苦心利用魔法手段复活自己的事。“说说你，你是怎么在这安家的。”

提起这个宝藏，凡塞充满炫耀的自豪，“这是法耶纳的宝库，但现在归我了。”

“法耶纳！”卡迪隆瞪大了眼睛。

“他是谁。”丽姬娅问。

“你们是卡迪隆的女儿对不对，来，给你们上上历史课。”凡塞指着洞穴的四壁，之前碧落等人的视野都被宝藏牢牢固定，到现在才好好瞧瞧周围，发现洞内有大量人工修饰的痕迹，石壁上雕着详细的壁画，记录着一群龙带领鳞种攻城掠地的过程。为首的这条龙不断的杀戮，直接攻占了国家首都，为魔皇扩张版图的同时，也得到了巨额的财富。

“法耶纳，没想到是他。”卡迪隆说，“魄罗贡最得力的战将之一。”

“魄罗贡最强的手下难道不是迪特罗亚？”拉扎娜问。

“小姑娘，迪特罗亚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翼龙，这个光环确实让他在一众翼龙中很突出。可是魄罗贡有好几位得力助手，法耶纳就是。”凡塞对于过去的历史娓娓道来，世人对于龙的描述几乎都围绕着杀戮与贪婪，可这不全面，龙有自己对于美学和艺术的追求，其中最突出的是法耶纳，得到财宝后，他就想着打造自己的藏宝库，他对威严的城堡没兴趣，而是喜欢带有宗教风格的建筑。法耶纳来到这里，建起了一栋隐修院，原本想把宝藏置于地下室，而在建造过程中，发现了这个纵横交错的洞穴体系，他索性将宝藏藏于其中，平时以人形在家中接待来宾，听候调遣，没事的时候便恢复龙形，躺在宝藏上，这些都被巨细无遗的记录在洞穴的岩壁上。

而凡塞自认为是个幸运儿，在与卡迪隆分别后便四处迁徙，找到这个洞穴原本只是作为定居之用，却意外发现了法耶纳遗留的宝库，以及四俱遗骨。他的猜测与碧落差不多，这4条龙可能是在大战结束后，因为能作为领头的龙都死掉了，这些逃出生天的家伙便想要霸占法耶纳的财产，在争抢中陆续殒命，而最终的占有者也在许多年前死掉了，顺理成章的，凡塞成了财宝的主人。

凡塞不像人类想象的，总是寸步不离这些宝藏，每隔一段他便会带着点钱去人类城市挥霍，并巧遇了隐藏在人类中的梅莉娜。“我和她都喜欢抽烟，她设法混进了切雪茄工厂。”

与凡塞表现的热情不同，梅莉娜对于卡迪隆一家始终存有戒心，“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她是在担心我们会与他们争抢这里的宝藏，未免误会，卡迪隆尽量言简意赅的解释了自己的情况，提到带着妻女出来躲避潜在的危险，提到在报纸上看到关于龙的描述。却从凡塞口中得知，原来城里的异瞳蝠和窃笑鼠伤人是他们导致的，以前凡塞和梅莉娜还能忍受这些生物，可是最近因为窃笑鼠的数量增长，使这些家伙越来越频繁地出没在宝藏附近，吵得他们无法休息，梅莉娜一怒之下将这些生物尽数驱逐出了洞穴。

“你说这些动物之所以长这么大是因为吃掉了以前死在这的龙。”凡塞说。在得到碧落肯定的回答后，他露出了有别于卡迪隆的愤怒表情，尽管龙已不复往日的风光，可那股高傲的情结还在他心中，不管是凡塞还是梅莉娜都无法容忍龙成为这种龌龊生物的食物，“好吧，好吧，看来我们该出去打打猎了，祖诺克当年几乎杀光了这片土地的蝎尾狮，我不介意在这方面像他作出致敬。”

他向卡迪隆和碧落发出了携手的邀请，可卡迪隆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你和她赶紧离开这吧。”人类组织的打猎队伍随时会到附近，因为梅莉娜被目击到，在队伍中必然就会有屠龙者，一旦发现洞穴，等待他们的将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别开玩笑，”凡塞回绝说，他没费任何力气得到这笔财富，才不会轻易放弃，“这是我家，我可不像你，我和梅莉娜会守住宝藏，让他们来吧，我会用烈焰让他们明白，就算龙的势力不如从前壮大，但实力仍旧不容挑衅。”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碧落说。她的声音不算大，可在洞穴中形成了回音，一下子，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梅莉娜发出不屑的笑声，“请搞清楚，这里的财富不是我们抢来的，而是好运的垂怜。”在她看来，祖先的罪孽与他们毫无关联，他们也没有为了财富或其他原因袭击人类，这笔宝藏他们享受起来心安理得，她甚至怀疑碧落是不是在妒忌。

碧落仰头，看着岩壁上的浮雕。法耶纳在生前绝对不会想到，曾经用来彰显自己功勋的记载，在后世会成为确凿无疑的罪证。昔日辉煌时多么残暴，如今衰落后就多么凄凉。当这些重见天日的时候，只会在人类几乎模糊的记忆中引燃旧恨的火焰。

凡塞向他们伸出手，“卡迪隆，我们是朋友，见到你活着我真的很高兴，留下来吧，我们共同享受这笔财富，你们和我们，5条龙的实力绝对能消灭任何想要让染指这些的外人。”

5条，我们明明是……丽姬娅与拉扎娜想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在凡塞眼里，她们俩的实力目前只算一条龙。

为了说服对面，凡塞拿起一大把金币，在烛光的作用下，金灿灿的光芒照进了卡迪隆一家的双眼。

卡迪隆认为自己可能有过片刻的恍惚，他承认确实羡慕凡塞，这样的宝藏，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过，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他真的会接受凡塞的建议。可自从复活，他变了，具体的他说不清，也许是感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相信这世上有比眼前的宝藏更珍贵的东西，“我，”他用拇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我为祖先所犯的罪付出了生命，到现在每年梅里市在当天还会庆祝。我能复活很大程度是运气，我不希望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出事，我更不希望萨卡伊市或者其他城市也搞出个屠龙纪念日！”

他在乎碧落与两个女儿，也在乎与凡塞的友谊，“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可真的，保护好自己。”言尽于此，卡迪隆向他们告别，然后向出口方向走去。

碧落看了看他们，视野从宝藏再次移到了浮雕上，“保护好你们的安全，有空的话希望你们能来恶龙角看望我们。”说完，她拉着女儿，跟随丈夫而去。

凡塞和梅莉娜愣在那里，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卡迪隆的反应简直难以置信，原本以为碧落嫁到西方会受到丈夫的影响，现在看来反而是她影响了卡迪隆。

回到旅馆，谁都没有提去别的城市继续玩的事。萨卡伊市正在集结力量，对于凡塞和梅莉娜的担心，使他们不得不延长停留的时间。

“那可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由黄金构成的小山还清晰的浮现在丽姬娅的脑海里，以至于对当时自己竟然没有偷偷拿走任何一枚金币的行为带着点小小的沮丧感，看着总爱装成熟的姐姐还在想着宝藏，拉扎娜故意说：“妈妈，回去后给姐姐床单下铺点硬币吧。”

被妹妹取笑令丽姬娅难为情，“我才不会干那种蠢事，只是当时被光晃得有点太忘我了。”

“妈妈，龙追逐财富是错的吗？”拉扎娜问。

当然不是，这可不是单纯的归结为二元对立的事，碧落明白钱的好处，要不她不会因以前卖珍珠与预期价格落差大而失望。面对宝藏时，要说不动心是骗人的，只是潜意识中还有另一个声音，警告自己只要拿走任何一枚金币或宝石，就会生出做贼的不安，“在东方，只要不是故作清高，开明的思想家对于财富都持正面看法，很多年轻人长大后离开家，外出闯荡，都盼着有朝一日发家致富，衣锦还乡，追求财富没错，但必须取之有道。只不过……”碧落顿了片刻后才说，“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就和龙一样，慢慢迷失了，开始无止境不择手段的积累并挥霍。”她跟姐妹俩讲了几则曾听过的古人斗富的故事，都是穷奢极欲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越来越热闹了。”外出打听情况的卡迪隆带回了沉重的消息。不需要走遍整个城市，仅从这家旅馆就能看出来，住店的人变多了，而且都有共同点，目光敏锐，训练有素，有些人骑着马并带着猎犬，以及好几支做工精良的枪。龙与人爆发正面的冲突的可能性在急速增高。

“爸爸，他们会被发现的。”丽姬娅说。

卡迪隆无奈的点了点头，当警察、猎人、屠龙者组成的队伍成形，就会向外延伸，在猎杀异瞳蝠和窃笑鼠的途中，必然会经过坟地，山坡上的废墟也将被搜查。队伍没有逗留还好，可如果有人检查了地窖并发现了洞口，宝藏就会暴露。

“最初这些人只会小心的探索。”卡迪隆说，冒险者、地质学家、历史学者也会加入，动用自己的知识去协助这些人调查，可地下的秘密不会隐藏太久，当亿万财富展露眼前，这些人的就会抛弃原有的目的，谨慎与理智所剩无几，对于财富的狂喜将压倒一切。

“到那时所有人的想法都变了，不管是打猎还是屠龙，这些都只是表面理由，将宝藏抢过来会成为重点，”碧落说，“龙很可怕，可是宝藏的诱惑足以激发出无比的胆量与决心，就算龙的烈焰也敌不过人群心中燃起的冲动。东方有句话，富贵险中求，重赏有勇夫。等消息传回城里，那怕没有多少经验，只会用枪的人也会踊跃加入行动，他们的数量会源源不断的扩充，直到杀死凡塞和梅莉娜为止。”

碧落的话不疾不徐，可在两个孩子心中却营造出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她们仿佛看到一场至死方休的恶战上演。

“妈妈，你有办法救他们吗。”在丽姬娅看来，妈妈就是目前最强的龙，她战胜了普罗佩斯，战胜了魄罗贡，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要不我们再去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赶紧跑。”拉扎娜说。

碧落看向丈夫，卡迪隆也没有主意，凡塞以他的了解，不是能轻易放弃宝藏的家伙，目前能做的只是静观其变。出于保护的考虑，卡迪隆甚至在想是否去破坏警局的弹药库来阻挠这次狩猎行动，可又怕弄巧成拙。

“见机行事吧。”碧落说。

随后的2天，越来越多的人赶到了这座城市，本来沉寂的氛围也随之活了起来。猎人的增加使人们内心战胜了对于野兽的恐惧，正常的生活节奏逐步恢复，甚至一家剧院也开张了，让碧落和卡迪隆能带着孩子们去观看表演，不至于太沉闷。

“看看那个。”丽姬娅对妹妹说，在去剧院的路上，她们看到了很多从外地来的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搭载着几件造型奇特的武器，看起来像是口径十分大的枪，而在枪身后方有个类似船舵的圆盘，以及可以用来旋转的手柄。

“那么大子弹打在身上一定很疼。”拉扎娜说。

不止是她们，很多围观的人也在好奇地看着这件武器，车夫得意的告诉围观者，这是一把转膛枪，射速快过常规的燧发枪，而且威力大，那些圆盘就是弹匣，“专门给龙准备的，只要它出现，并进入射程，这玩意就会彻底解决它。”

龙的威风时代真的结束了，这是卡迪隆发自内心的感慨，看着那些武器，他简直不敢去想打在朋友或自己身上会怎么样。就算没有像普罗佩斯那样能通过食用龙去强化自己的人，其他人依旧可以靠着日新月异的武器来与龙抗衡。

“别紧张。”碧落轻轻拉着他的手安慰说，“他们的飞行高度不是这东西能击中的。”

一阵清脆的鸟鸣传入耳中，只见又有一辆车驶来，驾车的是一个精灵，而在车后放着好几个笼子，里面是名为雷隼的猛禽。

“看来他们准备是真充分。”卡迪隆说，他还是首次亲眼见到御鸟者，都以为这个职业随着大战结束，龙族衰落后基本就绝迹，没想到流传至今。

“他是什么人。”拉扎娜问。

“据说是以前生活在平原的猎人和精灵合作之下诞生的一个兵种。”碧落说，她也是从长辈口中得知的。400年前，甚至更早的时代，为了应对龙的制空权，人们想出了很多手段，凭借魔法飞行毕竟是少数人的特例，在摸索遏制龙的过程中，御鸟者诞生了，训练有素的鸟会在魔法保护下主动迎击龙，当然不是用喙去啄击龙眼这种事，它们不敢。这些鸟的任务是将绑在身上的，类似胡椒罐的装置中的特制粉末撒到空中，一旦被龙吸入，龙息的威力就会被削弱甚至短时间无法使用，这就逼的龙不得不降低高度，用肉搏的形式战斗，尽管对于联军这依然是凶险万分，可已经很大程度缓解了战斗的压力。

大决战后，为了屠龙御鸟者还维持了好一段，可因为龙的数量减少逐渐又变回了单纯为打猎而使用的辅助手段，卡迪隆和碧落并不清楚这些雷隼是用于针对异瞳蝠还是龙。

他们预计接下来数天，会有更多带着武装的人出现，在报纸的公告上，市政府甚至提醒人们未来的夜间如果听到枪响，不要太慌张，那是清除市内窃笑鼠与异瞳蝠的必要举措。

一切如公告透露的，当天晚上，零星的枪声就不时出现，还能听到猎犬的吠声，在彻底睡着前，碧落最后一次记得有枪声传来大约是1点以后。

因为前一天的喧嚣，一家人第二天起得比平时晚了点，离开旅馆，走在街上能更明显地感觉出变化，尽管睡眠欠佳而带来的疲惫每个人都没法逃避，可无人因此抱怨，忍受短暂的枪声，换来长久的安宁，这是大众愿意承受的。

卡迪隆再次看到了那名屠龙者，他和同伴确实是看到萨卡伊市的新闻才来的。当双方在街上迎面相遇并走过时，他并没有认出卡迪隆，更不会知道，自己曾参与杀死的那条龙离他那么近。

“没把他脑袋拧下来对我可真难。”当走出一段距离，卡迪隆对碧落开玩笑说。

通过报纸和在街头巷尾的走访，他们初步掌握了搜猎队伍的情况，大约有300多人，其中从别的地方赶到这的猎人共有120多人，有过屠龙经验的为9人，精灵约11人，各种热兵器弹药足够打一场小规模战争。

只要他们能下决心舍弃宝藏，或者说只要他们不飞太低就应该能逃跑。碧落和卡迪隆不断想象假如这些人与凡塞和梅莉娜遭遇会怎么样。夫妻俩一致决定，等人类行动就跟过去，设法暗中帮助凡塞和梅莉娜。

临近晚饭的时候，旅店服务员找到他们，将一封邀请函送到面前，有人约卡迪隆全家去市里的一处舞厅见面。会是谁，碧落看着邀请函上面的字，确认没有送错，她和丈夫面面相窥，最后还是决定去赴会。

这颗台球滚入桌子左上角的洞中，但却不是被球杆打进去的，而是被小手推过去的，丽姬娅和拉扎娜喜欢这个新奇的游戏，玩法上却不太习惯，最后索性不管规矩，按照自己的意愿随便玩。

她们这样玩台球是错误的，可因为是小孩，舞厅里又没有其他人打台球，因此没有服务员来纠正。

令碧落和卡迪隆大感意外的是，邀请他们来到这家舞厅的竟然是凡塞和梅丽娜。

“找你们可不容易，我都决定要动身去恶龙角了。”凡塞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迪隆问，他还以为凡塞会守在洞穴做战斗准备，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了城里。

凡塞先是指导了一下两个孩子台球的玩法，接着才说，“我不像你。”从以前的接触中，他就觉得卡迪隆的性格有点悲观。而他不是，做事永远是积极的，不死板，懂得灵活应变，就像这次，尽管最初的谈话让他很懊恼，可他听进去了。卡迪隆走后，他和梅莉娜偷偷潜入城市，了解人类的武装情况，不久后就得出了结论，有很大几率人类会发现洞穴，也许最初两条龙能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杀死部分人，可只要有人逃回去，把宝藏的事告诉外界，一支军队就会在数日内赶到，最后免不了他们会输掉战斗并赔上性命。

“我们还年轻，不想加入那堆骨头的行列，因此我趁着人类还没找到洞穴，拿走了我应得的，拒绝好运也是种错。”凡塞说，他和梅莉娜找到城里的家具厂，买了两个3尺长，高和宽为2尺的箱子，以转移不同书籍为名，让木匠给箱子里加了隔断，总共分成三格。家具厂提出找人帮着运送箱子到目的地，被他们拒绝了。回到洞穴后，他们分别往箱子中装满金币、金条、宝石。跟舍弃的宝藏总数比，这些微乎其微，可这两个箱子加一块的价值足以让凡塞和梅莉娜成为人类中的富豪。尽管装满的箱子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搬动，可对于他们，轻而易举。

“财富我们已经转移完了。”凡塞偷偷告诉卡迪隆，原本以为说服梅莉娜有点困难，可她在认清形势后，思想转变很快，“我就知道我们很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处理完财产后，他决定把这事告知卡迪隆，毕竟是朋友的警告使他及时做出改变。一对夫妻两个女孩，女的东方人外貌，凡塞原本以为挺好找，可因为近来抵达萨卡伊市的人增多，反而费了番功夫。

卡迪隆忍不住为好友的决断而庆祝，财富与性命他全保住了，“以后打算干什么。”

“也许开家舞厅，香料店，甚至赌场也在我考虑中。”凡塞说，“我变成人时曾给乌托人打过工，你知道，那些人很擅长做生意，我也学了点他们的经济知识，打算模仿人类去投资继续累积财富。”

碧落听着他夸夸其谈，有些话她认同，自己没权利苛责凡塞带走一小部分财富，能放弃整个宝藏已经是精神上巨大的超脱。不过她不认同凡塞关于卡迪隆悲观的看法，她的丈夫只是对外话不多，在自己和孩子面前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偶尔在碧落看来还有点轻佻。

喝着酒，耳边还能听到凡塞替卡迪隆不值，他在劝说好友，赶紧回到山洞，拿走自己那份，只是卡迪隆不为所动。

“你住在东方的海里对不对。”梅莉娜坐到碧落身边说。

“是的，我家在震旦的辽海。”碧落说。

梅莉娜花了几秒好好打量了碧落一番说，“好吧，接下来的话我没有恶意，但我要说，你有点天真。”

天真！碧落费解的看着她。

“你说那是不义之财。”梅莉娜说，她能听出碧落的潜台词，这堆宝藏应该还给人类，“这笔钱最初的所属者早就不在了，你以为这笔钱还给这座城市的每个人就是最好的，不可能的。”

在她的描述中，狩猎队伍在配合下，可能会打死七、八百只窃笑鼠和异瞳蝠，追着这些逃窜的害兽，他们会发现地底洞穴，当金光闪闪的宝藏出现，度过震惊的呆滞，他们会疯狂，会大叫大笑，会跪下来感激并祈祷，其他猎人也会闻讯赶来，每个人都会尽量把兜塞得满满的，甚至撑破衣服，可大部分财宝还是会被政府派人管理，并收走，只留下洞穴和浮雕供人研究。那片区域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异常热闹，来萨卡伊市的人会络绎不绝，短时间内仅仅是对于财富的渴望就会刺激当地的经济，人们将把地下每一处洞穴系统的探索，直到找出最后一枚金币。

巨额财富的归宿会是国库，从一个原始的地方换到一个整洁的地方，负责管理的人尽管不会像龙那样把自己埋到钱里，可他们眼中的光芒与龙无异。

梅莉娜的多数推测都成真了，除了在被狩猎的窃笑鼠和异瞳蝠的数量上少算了几百只。萨卡伊市的发现轰动了整个国家，记者们慕名而来，与学者们深入洞穴去记载所见所闻，山坡以及周边被规划为考古发掘现场。很多人著书立说，一度大量粗制滥造的内容充斥着学术界。还引发了好几起关于财宝归属的跨国官司，每个民间或官方机构都在引用所谓的证据，想证明自己才是宝藏的继承者。

这些碧落不知道，在看到同类躲过厄运，她和丈夫就安心了，经过几天不痛快的旅游，是时候回家了。

石块摆放的位置与走时一样，证明没人到过这。看来不用担心家里的财物有损失。碧落想着推开挡门的石块，点燃的烛光让熟悉的家从黑暗中浮现，桌上的鱼缸静悄悄的等待着被搅动，两个孩子立刻取出筷子，聚了过去。

“妈妈，是不是该去海里找能主动发光的生物了。”拉扎娜玩着筷子说。

“等等，妈妈，先别去找发光菌。”丽姬娅跑到厨房，拿回一瓶酒。

她的期待说明了一切，想要看碧落表演一次喷火。

碧落并没忘记要满足女儿们的好奇，而另一边，卡迪隆也颇为期待，并鼓励她这么做，妻子喷火的样子确实很好玩。但在她表演之前，得先来到外面，若是不慎烧到家里的财物，碧落是会心疼的。

城外城家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