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

更新时间:2025-05-08 08:20:23 阅读: 评论:0

2023年8月8日发(作者:毛熹)

纽约发放免费三餐-

三月二十七

01

3月27日。

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可它偏偏没事找事,发生了什么。

3月27日,我他妈记住这个日子了。

那天下午我从家里走出来,背了个包,像往常一样走到公交车站,旁边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我正摆弄着手机,没怎么注意,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推她一把,不满地朝她啐一口痰,骂骂咧咧地说:“操他娘的!死东西,别碰老子!真日了狗了,晦气!”

我扫了周围一眼,原本等车的都在围观,没人站出来,其中一位妈妈还把自己的孩子拉远了一点。我便继续低头看手机,那个男人还在骂,越骂越脏,说真的这人挺恶心的,我正想把耳机掏出来,有人撞在我身上,是那个被骂的老人,我扶了她一把,没说话。

满脸褶子的老人把脸上的皱纹皱地更紧了,似乎露出了一个表情,不过还没等我反应,车到了——81路,终点站,南街。

我没再管那个老人,挤上车,同我一起挤上来的还有那个男人。

这辆车的生意总是很好,上来时我快要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不由得庆幸自己没长多少肉,没那么憋屈。

到了倒数第三站,人都稀稀拉拉地下了,车里没剩多少人,我抢到一个位置,好巧不巧在那个男人旁边。

我又把耳机声音调大点,抬眼企图找到另一个空位,结果看到一对情侣正在接吻,我倏地把眼闭上。

得,一个空位没找到,眼睛倒是瞎了俩。

身旁的男人开始剧烈咳嗽,声音剧烈地穿过耳机也能听见,烟草熏过的嗓子咳出的声音十分难听,听的人心躁。我等着他停下,可出乎意料的,过了好久他还在奋力地咳。我强压下愤怒,睁开眼说:“你能别咳了吗?”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咳嗽声停止,但那个男人没有在咳嗽,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随着公交车的摇晃打着小鼾。

我又摘下耳机,有说话声、笑声,确实没听到咳嗽声。

我唯物主义,就权当我听错了。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没有停在十字路口,没有停在站台,就停在路边。

有乘客不乐意了,喊:“喂!这公交车还开不开啊?小心我去你们部门投诉你!”

几个人跟着一开始喊的那个人起哄。

“喂!跟你说话呢,你这人还能不能有点礼——艹!”一开始说要投诉司机的人见司机像聋子一样,便去前面把司机从驾驶位拉出来,拉到一半突然甩手,满脸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人也瞟了一眼司机都向后退了几步。

由于角度的原因我没能看到司机的脸,但看到其他人反应这么大,我也离开座位凑过去看——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消瘦的面部呈现着不自然的蜡黄,青紫色的斑块积在下颚和脖子上,眼眶里嵌着眼球,瞪得极大,缺少生命迹象,让人看着有点发怵。

“啊……死,死了……”那个甩人的乘客指着司机颤抖着说。我合理怀疑他快吓尿了,因为他开始一边抖着腿,一边夹着腿。

“那……我们坐的是灵车?”小情侣里面的女生被她男朋友护在怀里说,声音不大却让全车的人都听见了,可以听出她也很害怕。她男朋友倒是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低头亲了一下女生的额头,小声说:“嘘,小凌别乱说,不会有事的。”

没事,就算她乱说我也不信,我唯物主义。

这么大的动静也把我旁别的中年男人也吵醒了,他大喊大叫倒是把恐怖的氛围缓和了些:“艹!老子睡觉呢!哪个婊子在那叭叭叭地吵啊?!死人了?艹,我他娘就知道今天没好事!”

我环顾四周看到了几个年轻点的小伙子露出了敬佩的目光,可能是羡慕这人在这种时候还能喋喋不休地继续骂,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不过那种目光没维持多久,那个中年男人就彻底清醒了,先是一怔,再结巴着说:“我艹,死人了?!艹,谁,谁谁死了?我我我,不会我他妈也要死了吧……”

我再次合理怀疑他要哭了,并且已经吓尿了,因为我闻到了一股与公共交通不符的骚味。我赶紧向后又走了几步。

公交车里面保持了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车上的一名看着年纪不大的女生开始哭。没有人再说多余的话。

车门被人推开了,出来了一名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子,他看见这么多人像是有点惊讶,不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他的声音性质偏冷,说话能产生一种让所有人冷静下来的力量:“你好,我叫洛喻安,你们不用记我的名字,因为你们活不了多久了。”

这辆车瞬间就炸了,有的人祈祷,有人开始哭,有人开始和洛喻安理论……

我注意到他在看我。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她在笑。

我扶她的时候,她在笑。

现在回味起来那个笑容十分怪异——

不满、欣慰、轻蔑、从容……汇聚成那种让人从心里溢出的恐惧。

02

一个男人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我不想死,我要回家!”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路中央,一辆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车击倒他后从他身体上碾过,又快速离开,闪过的那一刹那大家都看见那个车上没有驾驶员,我能透过公交车上的窗户清楚地看见他的血肉被车缓慢压过时变成肉糜,鲜血涌出,我也能隔着玻璃听见他的惨叫声,像一个新手在胡乱地拉小提琴,撕心裂肺的,更像是在锯木头,难听。

我和车上的乘客还有那个突然登上车的年轻男子安静且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惨剧的发生。

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死人的场景震撼到了或是看见先例后感到惶恐?

没人再说话,一齐默契地看向血肉模糊的现场,害怕、震撼、惶恐也没能让他们移开目光。

又是这该死的诡异的寂静。

在不知不觉间那个叫洛喻安的青年站在了我身边,他低声问我:“怕么?”

我突然也有点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怕吗?】

或许是怕的吧,所以我点了头。出乎礼貌的,我对他说:“我叫陆云杉。”

他点头:“很高兴遇见你。”

“我也是。” 我按照套路回答。

话音刚落,又有人开始哭,不过不是女孩了,是几个大男人。抽泣、哽咽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恶心但情有可原,一开始的那对情侣中的男孩鼓起勇气拉着他女朋友朝我这边走了几步,说:“洛哥——我能这么叫吧?你说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你活下来了,能带带我和小凌吗?从这出去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求你带带我们,我们不想死。”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洛喻安,他沉默着一直看着窗外的尸体,好像事不关己。

其余人听见那个男孩这么说也争先恐后的往这边凑,学着他的话说——

“洛哥,不,爸爸,您也行行好,带着我走出去行吗?”

“我还有一家妻儿老小,我不想死啊!您带着我行吗?”

“哥,我就想最后见家人一面,求求你了!”

……

洛喻安谁也没搭理,又有人说:

“我,我,我们家里有很多钱,从这出去后全都给您,您要还嫌不够的话,我,我再去贷款、抵房,您带带我吧……”

“对,对,我爸是省级干部,让他给你个大官儿做,你看能不能带上我?”

“诶诶诶,我们家还有个姑娘,送给你当童养媳!”

什么群魔乱舞的,还童养媳,真是佩服他们。

作为他们围着的中心,听到这我也有点受不了了,揉了揉太阳穴,先是按平常的声音说:“安静,安静……”

声音很快就被盖过了,我被烦地不行指着窗外又吼道:“艹你妈的,都他妈给老子安静!哪个傻逼再吵我就把他扔下去,你们可以试一下,我说到做到。”

行,都被我唬住了,个个安静如鸡,我挺满意。

刚吼的挺大声儿,嗓子有点哑,我清了清嗓子才说:“带不带,带谁,都听他自己说,你们他妈搁着凑什么热闹,还嫌刚刚那个人死的不够惨,不够快?人自己想带谁用得着你们在这比谁音儿高?”

“——你说,你带谁。”我碰了一下洛喻安。

他环视一圈,对我说:“我带你。”

“……”得,非要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试探着问:“要不你换个人?”

他摇头。

得,还不听劝,挺犟。

然后他带着我从公交车上下了,我拽着我的包,不用回头都知道车里面的人用恋恋不舍又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我们,毛骨悚然,害的我觉得背后怪冷的。

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希望再次相见的时候都不缺胳膊少腿。

我坚持相信我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03

“去哪儿啊?”我跟上洛喻安,问。

他停住看看暗淡的灰蓝色天空说:“要下雨了,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没能明白“下雨”和“去安全的地方”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含糊地应一声,跟着他穿过马路,又问:“那什么,洛哥,我们就直接走啊?我的意思是,万一出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了,只要我不杀你、你不自杀,就没有意外。”洛喻安答。

我听的云里雾里,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迷茫,解释:“每天早上6点15分,会显示本天非人为死亡人数,这个区今天早上显示的是5,刚刚那个下车的是第五个。”

“哦,”我明白了,“杀人放火抢劫强奸都不犯法是吧?”

“不是不犯”他的语气很严肃,“这个世界没有法律。”

空气陷入沉寂,于是我回忆了一下刚刚他说的词,不太自然地说:“那些……非人为死亡的人,有什么死亡征兆吗?”

“没有,随机。”

他带着我走入一片废墟里,被巨大的力扭曲的钢筋镶在暗灰色的水泥里,交错在一起,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所有平整的路。我小心地跟在洛喻安后面——主要他走的地方太稳了,脚下的地方晃都没晃一下,一边分心想着这地方哪儿安全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洛喻安站在一块难得的平整的地方上,声音不高不低:“李鸿,出来接客。”

我非常疑惑,如果能的话,现在我的脸上应该写着三个问号用来充分地表达出我的一头雾水。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跟谁讲话呢?

没让我困惑多久有人过来了,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穿着风衣的年青人后面跟着一个剪了短发的女人和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领头的青年举起手挥了挥:“哟,老洛!”

洛喻安颔首。

然后看见了站在洛喻安身后的我,自来熟地跟我握手,笑着说:“兄弟,我是李鸿,贵姓?”

我答:“免贵姓陆,陆云杉。”

李鸿长得也好看,笑起来挺邪,比较受当代女性的喜欢。

果然好看的人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同样好看的人。我默默地想。

“那,小陆走吧。”李鸿揽着我的肩往前带了带。

我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他笑了一声:“回基地啊,洛喻安没跟你说?那你以为他叫我出来接客是怎么着?”

“啊,哦。”

洛喻安和另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边交谈走在前面,我跟着李鸿和短发女人走在后面。

短发女人生着一对凤眼,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冷漠,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实际上挺热情,拉住我就说:“我叫喻清,28了,你今年多大啊?还是学生吧,背个书包的。”

我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说:“看着不像28,像18。我22,刚毕业。”

“嘴真甜。”大部分女性喜欢听别人夸漂亮,显年轻,喻清也不例外,听完后马上笑了,捏了捏我的脸,“那以后叫我姐吧。”

我不反感别人碰我,不过被漂亮姐姐捏脸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向后躲了躲:“清姐本来就漂亮嘛。”

“喻清你又认亲啊?你说说你都有几个‘兄弟姐妹’了?”李鸿插话,被喻清揉了揉脑袋:“你管得着吗,‘弟弟’?”

“靠,别摸我头!”李鸿把喻清的手拍下了,整理好被揉乱的发型。

喻清又指着那个跟洛喻安说话的男人,对我说:“那个是老秦,学化学的,跟洛喻安挺熟的。”

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鸿再次凑过来说:“啧啧啧,还好你听话不跳脱,你刚刚要是再往前多走几步,可能就得没。”

“怎么说?”

“会被我们的人射成筛子。”

“……”

那你们的人有点生猛啊……

“这有过先例?”我问。

他点头,随即又摇头说:“有是有,但还没被射成筛子就没了。”

合着您是觉得我有这个直到变成筛子再死的潜力?说不定还能给你们筛个面粉什么的,是吧?

毕业没几天的我突然有点想认真学习考研,毕竟学校里估计遇不上这么多奇怪的事。

04

有了喻清和李鸿两个人的介绍,我大概明白了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和他们口中的“基地”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基于我们原来的世界的另一个维度,这个维度与地球相像,臭氧层、大陆、海水一个不少。它与地球像是双子星,如果其中一个爆炸另一个会脱离轨道,它和地球之间有多个时空裂缝,时空裂缝由空间扭曲而成,会产生与空间折叠一样空间跳跃的效果,误入时空裂缝的生命体会在地球上以另一种方式死亡,举个例子——我是在一辆公交车上被带到这里来的,公交车作为一个整体进入了时空裂缝中,整个公交车会在进入后重新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留在原世界,留在原世界的公交车会在五分钟之内发生车祸,除司机外,车上所有人都会死亡,司机不会死亡是因为在这个新的维度里的“司机”死亡了,也就是说在“原件”和“复印件”中会随机销毁一个,而另一个则作为新的“原件”继续工作,但由于司机的精神体在两个不同的反复跳转,被救下后,会受到来自时空裂缝的巨大的压力,精神和肉体都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损伤。这种现象的发生一直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平均每年被卷入这里的有七千万人,而存活率只有33.62%,一个星球从离“中央”最近的到最远的被分为七个区,“中央”的定义无从得知,每个区的年均死亡人数不会超过四百五十万,这多出来的一千多万人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或是两者皆有?

为了活下去,人们会想要结盟,既然有结盟那必然会有组织。李鸿、喻清和老秦都是盘踞在这个区的组织“结”的成员。“结”的首领是李鸿,这让我挺奇怪的,然后就听到喻清解释,新首领跟年龄和领导力没有多大的关系,不是被推出来的就是被上一任首领指名认定的。

我猜他应该是两者皆有。

我等他们讲完了才开口说:“第一个问题——温饱问题怎么解决?”

“每个月会物资被空头下来,当然物资里面出了食物和水,他常常会给我们一点‘小惊喜’。”李鸿回答。

“惊喜?”

“嗐,热武器、冷武器、子弹、刀片、switch?谁知道呢,看他的心情吧。”李鸿说,“要是捡到一箱首饰——不对,首饰还能熔了制刀——要是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地方捡到一箱路由器,你找谁评理呢?”

我又问:“那洛哥也是你们……”

没等我说完,李鸿就打断了我:“他不是,他不属于任何组织。”

旁边的喻清也开口说:“洛喻安好像跟所有组织的上层都有点联系。”

“……那他挺厉害的。”我说。

李鸿看着洛喻安的背影对我说:“也不是有联系就好,有联系反而更麻烦,一个失神人就没了。”

没等我开始担忧他人的安危李鸿又说:“不过他没事儿,他牛逼。”

说完还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不是我想说脏话,而是普通的话太过平凡彰显不出他的牛逼。”

他的回答太过天秀以至于我没能马上接话。

在短暂而尴尬的沉默过后,我打破了这份宁静:“鸿哥你刚刚说的那个‘他’是谁?”

他坦然地摊手:“不知道,我们甚至连用于空投的飞机都没见过,降落伞和坠着的物资总是凭空出现。”

“那……”我还欲问些什么,可是还没等我说完就又被李鸿打断了。

“我们到了。”他说。

我这才好好抬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座在废墟中出现的建筑,深色金属覆盖着不过只有4米高的平顶房,说是平顶房也不准确,他的屋顶向一边歪斜形成一个明显的斜坡,平整且光滑的金属表面映出云层中不甚明显的光。

它在一片废墟中很突兀,所以我怔住了,忘了我要问什么。

李鸿向前走了几步,转身面对我,说:“欢迎来到第7区最大的组织‘结’的总基地。”

05

“其实它大部分都在地下,”李鸿看了看天,“快下雨了,快进门吧。”

“哦,好”然后我就被喻清拉进去了。

前脚刚进门,外面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一道水花。

“挺巧。”我说,“为什么你们要强调下雨呢?我们来的时候洛哥也提了一句。”

李鸿略为奇怪地看我一眼,估计是想起我是新来的,神色又恢复成释然,他张嘴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喻清就解释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定理——每逢下雨必出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没失灵过。”

于是我又问:“那,你们这边经常下雨吗?”

“不常,一年下十场都是少见的,说不准,平均……四个月一次吧。”回答我的是李鸿。

啊,那还行。

我看向洛喻安,他还在和老秦聊,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过了一会儿洛喻安像是发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又跟老秦说了什么,老秦笑着说了两个词,看他的口型说的应该是“恭喜”。两人又说了什么,神色缓和不少,然后洛喻安就走过来了。

我好奇地问他:“你们刚刚讲了什么?”

“老秦在这下面发现了液态铂,还不确定。”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我说:“稀有金属啊,有什么用吗?”

“加点别的可以当燃料。”洛喻安回答。

我想了想说:“不能吧……我记得铂的熔点很高的。我大学学的也不是化学,没听过铂的这种用法。”

“这边的铂和你们那边的有点不一样。”洛喻安简单回答。

这不都是铂,还能不一样?

我被这个迷幻的世界所震惊到了。

“大概,大概有多少?”我还没缓过来结巴了一下。

洛喻安眯了眯眼睛:“还没确定,如果真是液态铂的话……至少三万斤吧。”

我下意识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数字。

然后又反思了一下——

铂是稀有金属吧?这么多的吗?是这里不正常还是我孤陋寡闻。

洛喻安:“老秦让我确认一下,你等会跟着李鸿走。”

“好。”我答应了,“洛哥你学化学的?”

洛喻安摇头:“不是,我来这里前高中刚毕业。”

十七八岁就来这种鬼地方,除了命硬也就是本身厉害,能刚。

我不住羡慕他的运气,这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在几百上千次的死亡随机中抽到刻着“PASS”的签子?

我没那个手气,指不定哪天就得成为一盒骨灰,哦,可能以后连进火化场的资格都没了。

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叹气。

洛喻安可能注意到我流露出的伤感,问:“怎么了?”

我回答:“没有,就是……洛哥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逃过他随机出的死亡?”

洛喻安沉默着没有回话。

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我立马开口:“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实在没——”

“有办法。”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不过你暂时还不需要知道,以后再告诉你。”

我也不想为难他,点头说,好。

“小洛,走了!”老秦喊了一声。

洛喻安先是和我说了一句:“有什么不懂的问李鸿,你是新人他会跟你说的。”又边走边回应:“诶,来了。”

李鸿朝我招手:“来,小陆,我和清姐带你逛逛。”

“好。”我说。

跟着他没走几步,他就伸长脖子往回看一眼,又低下头,压低声音对我说:“虽然小陆你是老洛带过来的,但是你有没有兴趣进我们这儿?你心里素质还行,我们‘结’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呃……不,不了吧……”

“诶——别那么快拒绝,再考虑一下嘛,我们这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但包食宿,并且……”

喻清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应该是怕李鸿再说个八百字小作文出来便出言打断:“李鸿你够了啊,挖墙脚也不带你这样的,如果你真把小陆挖走了,你看你以后出问题了洛喻安帮不帮你。”

“行吧。”李鸿看起来挺不情愿地结束了自己挖墙脚的工作,随即对喻清道,“这里又来了一批人你带小张他们出去看看。”

“行。”

等喻清走后,他才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06

我跟着李鸿走下楼梯,他边朝下走边对我说:“洛喻安从来不带人。”

“……”

所以您是在变向说我不是人喽。

“嗯,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鸿目不斜视地继续走,“我又不是在讲故事,还能有然后?”

虽然我很不想继续与他说话,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开口:“所以您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顿住脚步看着我,“他有所图。”

我不甘示弱也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了一开始的笑意,漆黑的瞳仁严肃、深刻,我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图什么呢?我没钱、没地、没官儿甚至连命都约等于没有,他有什么能图的。”

“谁知道呢?没人看得懂他在想什么。”

于是我问他:“既然没人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有所图的呢?”

李鸿倚在栏杆上往外看了一眼:“理由同第一句话。他是个理性人,会下意识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以自己的利益为首要去办事。别和他交心,他不是一个值得你交心的人。”

“你跟他不是朋友吗?”我发出了正常人都该有的疑惑。

他笑了笑:“谁说的?像我这样能活下来的人不应该有朋友。”

“可是你有。”我笃定道。

然后我听到他说:“我是有,所以我活不了多久了。”

“陆云杉,”他叫了我的全名,“我是在认真地劝诫你,你会活下来,所以尽量把所有死亡的可能性给除去。”

我挑眉,有些不相信他的鬼话:“你怎么知道我会活下来?”

“有人昨天给我托梦了。”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当然,开玩笑的。因为你比我们更适合这个命运的‘游戏’。”

“你管这个叫游戏?”

他向下走了几步:“真人生存游戏。”

我没出声,事实上我觉得他说的对,这就是一场真人生存游戏,有的人能活到游戏关服,有的人刚进入就成了一滩肉泥。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既然是游戏的话,极大可能有存档点。

而因为这不是游戏,所以存档的形式会有所不同。

想着我笑了笑,如果假想出的存档点存在,那么我不可能靠运气去碰,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踩点。

所以我还是得用运气,愁啊……我是个亚洲人,没来得及偷渡去欧洲。

还碰上个薛定谔的存档点……啧,更愁了。

李鸿在我愁到皱眉想挠头的时候出了声,不得不说,干得漂亮,至少成功地让我转移了注意力:“来来来,‘结’的总基地半日游啊,不收门票,免费导游,就算不能让您满意来这一趟也不亏。”

“您不去当传销的真是对不起您的口才。”我由衷地对他说。

他笑了两声说:“还行吧,口齿没以前伶俐了,我之前是搞外交的。”

……

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您学什么的?”

“德语。”他答。

“那还挺方便的,万一来了个德国人还能交流交流。”

他一边在一扇门的密码锁上输密码一边对我说:“挺少的,倒是之前碰到过几个加拿大东边的。我英语还行,但我不会法语,勉强是沟通上了。”

我没怎么懂:“加拿大关法语什么事?”

“加拿大东边是法语区——注意一下我要开门了。”说着李鸿就把门给拉开了。

比上面的外表看起来要宽敞,应该是大厅,大厅里人不多,约莫有40人,听见开门的声音只是朝门口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干回手中的事。

07

白色的电灯在屋顶上直直射下,把本应阴暗的地下照得如同白昼。

不懂就问——我已经把这个词贯彻到极致了:“你们哪来的电啊?”

“有人会做发电机,我们这儿临海基本都是水利发电,不过有的时候会用风力发电。”李鸿回复。

我沉默着想了想,诚恳发问:“既然你们这里连发电机都有人会造,为什么没有人拉条网线?”

于是我看见他严肃地对我说:“好问题。”随即也陷入沉默,在我的注视下他好好地思索了一下,回答:“可能是因为我们懒得造卫星吧,毕竟网可以没有,水电万万不可没有,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平时图个乐儿,打打牌,喝点酒就完事儿了,谁还顾虑有没有网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啊?”

“……”

我啊,我特别顾虑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啊!

作为一个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我每天都处于修仙的状态,我如何保持不与外界脱节?是网啊,网络作为我与外界的唯一桥梁,它已经成为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桥梁不能说断就断啊!!!

好可惜,李鸿他看不见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鸿哥!”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嗓音是那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澈。所以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挺学生气的男生,因为营养不良而泛黄的头发自然卷着,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走近才发现其实和我差不多,让我不禁想感叹一声——这他娘的可能就是比例吧。

还好上天没有像对洛喻安和李鸿那样眷顾他,赐予了他较为平淡、普通的面孔。

他在我们面前停下,喘着气,把手上的一沓纸递给李鸿,说出的话因不平稳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鸿,鸿哥,这,这是林老,让,我给,你的。你,你刚刚——”

李鸿伸手拿住了那一沓纸,伸出另一只手及时地打断了他:“诶,赵小邻我跟你说,你先把气捋顺了再开口说话行不?本人虽受到过比这还窒息的听力的洗礼,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听一个正常人断出不正常的句子。”

那个被叫做“赵小邻”的男生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鸿哥你刚刚去哪儿了?外面下雨了?还有这位是谁啊?”

“接人,洛喻安来了。刚开始下,还不怎么大。介绍一下,这是你洛哥带的人,比你大几岁,叫陆云杉。”李鸿依次回答他的问题,又转头对我说,“这是赵明邻。”

赵明邻点头对我说:“陆哥好。”

“你好你好。”我也对他点头,“明邻你……成年了吗?”

“啊?”他有点懵地看着我,然后回答,“还没,一个月后18岁。”

那还是个高中生啊……

于是我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惋惜。

他用在不厚的镜片后的目光打量着我:“洛哥还没带过人呢,稀奇。”

李鸿赞同地点头。

随后赵明邻就对李鸿说:“那,鸿哥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林老那去了!拜拜!”说着就挥着手跑了。

“他是林老的徒弟,林老之前是心理学教授,给我的应该是成员的心理状况。”李鸿淡淡地解释一句。

我还是有些惊讶的:“赵明邻很厉害?”

他笑了一声:“那小孩儿,之前本来是说得个物理奖能保送985的,决赛的时候过来了,与大学失之交臂。”

国家级的奖项我只看过别人得过,当时那位同学经常被当作“别人家的孩子”活在其他校友编出来的神话之中。

我发现震惊是足够让一个人保持僵硬的雕像状态,我干巴巴地开口:“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李鸿抬抬下巴,问:“来,挑一个方向我带你参观一下。”

我有点选择困难:“随便,鸿哥你挑吧。”

“那我掷骰子好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骰子,一抛,再用手接住,看了一眼,随后就把骰子重新揣回兜里,“东边,走吧。”

TBC(perhaps)

青瓜炒蛋-

三月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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