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秋霜|新醅酒

新醅酒终于迎来第二次更新，这次发的是新的原创武侠《春树秋霜》。作为十年灯不离不弃的合作者，我也是费心。

这部小说，源于三个月前的一个脑洞，在这段时间蚕丝睡衣里，不断搭架医疗事故子，填血肉，终于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十年灯的人都说，武侠不死。为了保持我们的梦想，总该有人做些什么。

书归正传，放上第一章，请君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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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秋霜

文/@林二

一、假画

明万历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592年，从历史上看，大明王朝到了一个极为鼎盛的时期。在内，改革家张居正虽已逝世，但一条鞭法遗泽仍在，加上万历帝励精图治，民生繁荣。在外，戚继光击败了各地的倭寇，东洋人闻大明而丧胆，李成梁击败蒙古和海西女真，稳固了北方。一时间，四海之内一片生平，四海之外无敢觊觎。

在这样一片稳定的态势之下，最幸福的莫过于黎民百姓，不用顾忌战乱，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哪怕这日子里有点事情发生，也都是小事。小小百姓，自扫门前雪，哪有时间管其他的事情。

山西清远县正是这样一个小县城。在山西这个军事重镇，清远不占据要道，少有大军往来，因此也算太平。这么一个地笔记本品牌排行方，一般都会被人称之为世外桃源。可清远算得上是世外，桃源可就差点距离。此地无名山，也无大川，什么仙呀龙呀的是不用指望了，连个山精水怪也难露个头。甚至没有像样的美景。

穷山恶水出刁民，用在清远也太过。清远的民风，一如他的地理环境，朴素。别的地方因为交通便利的关系，人马混杂，各地方言杂烩，到了人多的地方，你甚至以为自己到了京城，就差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哗啦啦推出个人来，当街问斩了。清远县依旧操着自己诘屈的方言，在街头呼喝着。男人们吆喝着酒肉，婆姨们叫着孩子，小泼皮们则在街上乱窜。街头市面，一股子陈醋味儿。

张屠正在县东头的教馆外面跟化学方程式大全人争论国家大事，也是满嘴醋味儿。“我大明与关外鞑子，必有一战。我看今上是法语基础入门个有血性的，想干一番功业。当年倭寇余孽攻破了松江府，军事上给他抹了黑。现在今上亲政，肯定要想法儿找回面子。”

他对面一个汉子反驳了几句，张屠拿出宰猪的劲头，瞪足了眼，跟他理论，凭着嗓门大，终于把那人说的哑口无言。他咽了咽唾沫，准备进行下一段，却听到教馆里头教师被学生央着讲中年男人故事，说的是荆轲刺秦的事儿。

张屠伸长了耳朵一听，这教师讲完荆轲之事，总结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荆轲的气节所在，我是很仰慕的。为人处世，当存一股侠气。”

张屠听了直皱眉，不理那些人的闲话，盯着教馆的门。转眼间，教馆放了学，学生走尽之后，一个文士模样的年轻人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张屠上前跟他并第一次怎么进去肩走，“我说大侄子，你这课可不能这么教啊。”

被他叫大侄子的人，是教馆的教师，名叫吕静石，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就是平日里四平八稳，按张屠的话说，不够豪气。吕静石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看清是张屠，勉强一笑，“怎么了？”

这吕静石幼年失怙，跟着亲戚生活，亲戚死后便是独自一人。张屠是吕静石的远亲，按说吕静石该叫张屠一声表叔，但他也没在意吕静石的无礼，继续道：“乡亲们把孩子送到教馆，是想让他们学点有用的东西。你整天说那些刺客呀侠客的东西，教坏了孩子怎办？你好歹是个猪八戒威客秀才，娄知县器重你，让你做了教馆师父，你怎能如此慢待？”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大问题，要海尔透明电视替乡亲们说道说道，但吕静石似乎有事，只嗯嗯啊啊地敷衍。张屠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以停下的时候，吕静石一句话结束了话题，匆匆而去。

“等令郎来读书的时候，我会注意的。”

张屠好容易才明白令郎是自己儿子的意思，心中一阵不不良资产证券化快，倒不是因为吕静石不搭理他，而是自己没有“令郎”，家里婆姨不争气，连个闺女都没有。他在街上站了良久，终于闷闷不乐回了家，盯着案板发呆。家里婆姨瞧着不对，问起缘由，张屠掂量了一番，造字法说了吕静石教书的事。

张屠婆姨笑话他，“你跟那个呆子废的什么话，他读书读傻了，你也傻了，有这功夫，不如灌点黄汤，自己挺尸去。”张屠啐口唾沫，把刀从案板里拔出来，掂了掂，又扔到案板上，回头吼了婆姨一嗓子，结果被婆姨打过半条街。

张屠心里憋了气，在肉铺里冷眼看着吕静石来去。这几天县里来了个外人，叫范大，据说是京城来的，是个书商，也倒卖点文玩字画。县上那百年不开张的客栈，范大住不惯，央张屠婆姨帮忙找了个干净住处，就在张屠肉铺对面。婆姨回到家，向张屠显摆范大多有见识，把那些上门闲坐的人唬的五迷三道。婆姨把这话说了十几遍，连吃饭的时候也在啧啧，到底是京城来的人，见识就是不一样，比吕静石那个呆秀才强多了。婆姨称赞到深处，脸上的油光都泛出别样的光彩。张屠第一次想替吕静石打抱不平，有心想揶揄几句，考虑到有可能把婆姨惹怒，最终还是没张口，黑着脸把筷子一扔，到外边生闷气去了。

张屠正蹲在铺子前抽闷烟，却瞧见吕静石挑着灯笼进了范大住处。这厮还摆弄起字画来了，张屠心想，嘴里叭叭使劲抽了几口烟，烟袋锅子里的火光快赶上吕静石手里的灯笼了。但吕静石没往这边看，他步履匆忙地进了院子，里面小厮反手把门扣上了。

张屠心里气更不顺，不是因为婆姨，而是因为自己那天跟吕静石说的话，被对方当了耳旁风。自己这个远房亲戚，最终还是不务正业，虽然张屠并不太清楚正业到底是什么。但是倒腾字画，那是京城人才干的事，你一个穷酸秀才跟着搀和什么。我那天苦口婆心跟你说的话，那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张柞蚕丝被屠有心等吕静石出来，但里面好久没见有动静。张屠却是越想越闷，抽烟已经没法解决，把烟袋一摔，灌黄汤去了。

婆姨把灌饱黄汤的张屠扔到炕上，张屠哼了几声，在梦里又教训了吕静石几句。对面院落里有青瓦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几声猫叫。张屠有心想起来看一眼，但眼睛被糊住了，沉沉睡外向孤独症去，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无论头一天喝多少，第二天酒醒了，张屠依然要站在肉铺里，这是最要命的。但婆姨在后面盯着，张屠虽然肚子里抱怨，表面却不敢偷懒。早上没什么客人，张屠摊开刀具，一把把磨着。磨到剔骨刀时，张屠发现刀口莫名缺了一块，不禁恼怒，转头埋怨婆姨。张屠婆姨反常地没有反唇相讥，张屠一时不习惯，说了两句也就住了口，默默磨刀。

这时候他瞧见吕静石抱着一个卷轴，怒火冲天地推门进了范大住处，顿时想起昨晚为什么喝醉，有心想跟进去臭骂吕静石一通。但里面传出的声音，把他吓了一个跟头。

吕静石刚进院子不久，里面传来一声惊叫，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事物。过不一会，吕静石抱着卷轴滚出院门，忙不迭地跑远了。张屠哎哟了一声，拉着婆姨冲进了院子，百忙之中，还攥着磨到一半的剔骨刀。

刚进院子，一股血腥味便铺面而来，张屠腿肚子抖了一下，这不是牲畜血，自己杀了十几年牲口，没像现在这么恶心过。张屠婆姨往院子里瞅了一眼，又哎呦了一声，扒着门吐在了地上。混着酸气的白糊糊，是今早刚吃的面片儿，有几滴溅在了张屠鞋上。张屠更恶心了，这鞋是他新上脚的，宝贝的很。他忍着扇婆姨一巴掌的冲动往院子里看，一股酸水泛到了嗓子眼。

范大的小厮趴在偏房台阶最下边，姿势很随意，像是张屠每次醉倒在街边，底下的衣服沾满着院子里的黄土。若是没有血，这人就像是睡着了。小厮身下一滩血，把下面的黄土都浸透了。土和血混在一起，变成恶臭的黑色。

张屠用力往下咽了咽酸水，命令自己不许恶心，抬眼向院子里面张望。这一看不要紧，从胳膊到手指头上的筋都在哆嗦。

正屋的门大开着，京城书商，曾经被张屠婆姨艳羡过的范大，端坐在正屋上首的太师椅上，捧着肚子，摆足了正襟危坐的架势。要是不看他的脸，张屠会以为他在有意向自己炫耀气派。但张屠没这么觉得，因为他看到了范大的脸。范大原本红润的脸变得死灰，两只小眼儿现在变成了死鱼眼，向外凸着。捧着肚子的手交叉着，手指乌黑，仿佛还往下滴着东西。太师椅下面，有一滩黑黄混杂的东西。

黑的是血，张屠知道，但黄的是什么？张屠想了想，终于没忍住，也扒着门，吐在了婆姨刚才吐的地方。剔骨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范大也死了。

吕静石慌里慌张跑了一百步就清醒过来了，对自己的失仪感到懊恼，毕竟自己是圣人门生，跑的仪态全无是件很丢脸的事情。跑，也就是趋，也是在礼仪之内，万万不可不端正。想完这些，吕静石那口乱跑的气终于喘匀了，他直起身，整理一下冠带，把挂在胳膊上的画轴郑重捧在手里。他没去看周围人的目光，一步一步，按照圣人的节奏往家走，虽然衣服底下的两条腿还在哆嗦。

回到家里，从关上门那一刻开始，吕静石的腿就收不住似的哆嗦，到最后他的牙都被带动了，上下牙碰撞，震得浑身骨头都酸酸的。他把画轴扔在桌上，喝了几口凉水，才勉强压住鼻子里残存的血腥气。

范大死了，吕静石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在清远县是个大案，lionking这几年在新上任的娄知县治理之下，清远县的治安已经到了水清无鱼的境界，连街头泼皮打架都能成为年度大案，偷盗之事更是几乎杜绝。娄知县将其归功于民风淳朴，吕静石则私下认为这是穷的缘故。

不管是那种原因，现在出了杀人案，这可算得上这些年来头一遭，县衙一定要派人来查。让吕静石一直哆嗦的是，范大是他请来的。

吕静石拿起桌上的画轴，在桌面上摊开。墨香过后，画里的风景跳了出来。崇山险石，修木清溪，春芽始发，泉水冷冽，两个名士在山间侃侃而谈。左上角提了一首小诗：“春山伴侣两三人,担酒寻花不厌频。好是泉头池上石,软莎堪坐静无尘。”这画是曾经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寅唐伯虎的画作《春树秋霜图》。

就是因为这幅画，吕静石35邮箱才将范大请了来。这画本来是吕静石一位至亲之人珍爱的物件。这些年，吕家人丁凋零，家道颠沛，竟无长物遗留。这画是维系家族精神之物，吕静石一直惦记着。这些年托人打探，终于知道画的下落，被这个范大购得，准备倒手卖出。吕静石将自家的几处祖产拿出来，又变卖了家里值钱的物件，终于凑够了钱，去信范大，请他务必等到自己前去，再行售卖。

但没想到，范大似乎是被自己信中的诚意打动，竟携画来到清远，当面售与吕静石雀起乡到烛镇。吕静石激动之余，连夜到范大住处，想把画买出来。但范大似乎没感觉到吕静石的急切，留住吕静石喝茶，说些家长里短。吕静石有心想看看画，范大却左拉右扯，竟然发现吕静石跟自己有亲，激动之下，贴心话更是不断。吕静石提了数次，范大才让小厮拿了出来，吕静石匆匆看了一眼，范大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开始称赞吕静石文采出众。二人天南地北谈到半夜，吕静石对范大好感倍增，当下交割了画轴房契等，算是做成了生意。

吕静石激动之下，拿到图未曾细看，便拿着画轴回到家。在灯下细细观赏之时，当时好像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这画是假的。

真的春树秋霜图吕静石看过多遍，虽在幼年，但吕静石记忆非凡，依然记得画上山石树木的位置，线条走向，甚至笔墨晕染的程度。眼前这幅画，虽然几可乱真，但细微之处，却是千差万别。山石上本应三条沟壑，变作四条，树上本应三条枝杈，变了两条，如是种种。这画是彻头彻尾的赝品。

吕静石却从画上看出熟悉的感觉，仿佛这画是自己亲近的人临摹而得。但在愤怒之下，吕静石未曾细细分辨，当即写了一张状子，洋洋洒洒千余言，其中表述自己为国效力之心，为家振兴之意，若让别人看来，这不是一张状子，而是一份陈情表，比李密的还要恳切积极。吕静石写完，决意明天一早，拉上范大一起，上公堂诉说冤屈。吕静石在地上走了几圈，把上公堂陈情的仪态演练了几遍，这才把状子放在桌上晾干，画轴压在上面，吹灯睡觉。

睡前忽然想起家中最近鼠患严重，这画虽是赝品，可也是重要证物，便起身把春树秋霜图拿在手里，顺手找了自己以前画完装裱的重阳登高图，压在状子上当镇纸。做完这一切，吕静石翻身上床，搂着那副假画，沉沉睡去。

就在吕静石睡梦中在公堂上慷慨激昂时，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状子，读完之后，手的主人冷笑了一声，随手用状子卷起桌上的画轴，塞在背囊里。窗户被推开，月光洒进来，勾勒出停在窗台上的梁上君子身形，也许用君子形容有些失当了，这个身形太过曼妙。

窗户再度合上之时，没发出任何声音，吕静石却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但随即沉沉睡去。

吕静石想到此刻，看着手里的假画，依旧懊恼。不是因为昨夜被盗，虽然重阳登高图花了自己点心血，状子也是费了很多笔墨，但那些都可以再写。也不是葡萄柚因为手上的假画，虽然范大死了，但他依旧认为可以通过告状的形式，把自己失去的拿回来。这些都是小事。他懊恼的事，见到范大尸体时，自己处置失当学术论文翻译，惊慌失措跑回了家。按照他对自己的设想，他应该转身去县衙，器宇轩昂地敲响鸣冤鼓，告诉娄知县自潘家园眼镜城己发现的这一切，而不是待在家里，等着捕快上门传唤自己。

想到此处，吕静石郑重起身，再次整理冠带，把假画卷起来，抱在手里，走到院门处，深吸一口气，器宇轩昂地打开门。

由于门开得太突然，门口站着的正准备拍门的清远县捕头燕六，没有提防，拍门的巴掌拍在了吕静石胸口上。事先燕六已经跟身后的衙役讲了自己当年抓捕逃犯，结果逃犯拒捕，自己与其大战三百回合的光辉事迹。衙役们为之感动，纷纷表示要以身报国，见此情形，纷纷掏出铁尺，要冲上来抓捕。

吕静石见到燕六，心里反倒轻松，虽然燕六手摆在自己胸口上有点意外，也有点不合情理，显得怪怪的。但吕静石依旧摆足姿态，准备说一句更有姿态的话。

燕六却没想这么多，他感觉手底下的肌肉软绵无力，像是个书生，自己拍这么大劲好像有点大材小用，但手伸出去，就不能再缩回去，顺手抓住了吕静石的衣领，向后一带，把吕静石扔进了衙役群里。说的话却与吕静石在衙役怀里说的相反。

“前面山东会计带路。”

“捆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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