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黄金大劫案上演？ ——从金凰珠宝假黄金案谈大宗商品质押融资乱象

宁浩是笔者非常喜欢的一位国内导演，其拍摄电影擅长以小见大，通过“吊丝”小人物的一系列阴差阳错的经历，反映出社会的荒诞和荒谬，其大受追捧的《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乃至近年的《疯狂的外星人》，无不是在这个架构下诞生的作品。

然而，再好的导演都有吃不饱饭的时候，宁浩为了弥补《无人区》久久不能上映的损失而接拍了《黄金大劫案》，其讲述了伪满时期，时局动乱，绰号小东北的无业青年得知关东军将有一批黄金送往防护措施严密的大和银行，便看在黄金的面子上，和救国会成员一同策划了一起“黄金大劫案”的故事。电影的高潮落在了小东北驾驶着一辆满载王水的车子冲进金库，将日本人的8吨黄金化为溶液虎王归来，顺着下水道哗啦啦流进了河里，挫败了日本人的阴谋，也完成了小人物的逆袭。

虽然这桥段因为过于扯淡，当年被笔者嗤之以鼻，但让情趣香水笔者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魔幻的2020，现实中却上演了药品回扣一起比这还扯淡十倍的“黄金大劫案”。

01“满城尽带黄金假”

7月初，随着大盘又又又一次站上了3000点，仍未走出寒冬的经济也似乎有一丝回暖的迹象，这让无数新鲜韭菜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幻想着三千点进去六千点出来，一夜暴富实现财务自由，同时上市公司们也在家里后院抓紧磨那把生锈已久的镰刀，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然而，有家公司手里的雷却爆在了黎明到来前，而且这次爆的还不是个小雷，是个价值83吨黄金的王炸。

这家爆雷的公司名为金凰珠宝，是国内最大的黄金首饰制造商之一。2019年以来，其曾向长安信托、东莞信托、民生信托等多家信托公司质押了共计83吨的黄金以进行融资。但天有不测风云，金凰珠宝的偿贷能力持续恶化，致使上述信托公司信托计划均出现逾期。就在这些信托公司信心满满地持黄金准备变现时才发现，“卧槽，这下玩大发了！”检测下来这83吨黄金居然都是假的：金条表面为镀金，内部是铜合金，而非应有的Au 999.9足金。

信托公司哭晕在厕所数次后，也终于想明白了，这绝对是一次有着周密筹划的系统作案！谁叫他们当初贪恋金凰珠宝的83吨黄金，把贾老板当成不愿直接卖黄金，反而拿来质押的傻子嗜酸性粒细胞偏高，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不过梦一场。

建议将来有心人将该事件拍成影视剧，名字就叫《满城尽带黄金假》，拍成了记得给笔者一个命名费就行。

02 金凰珠宝贾老板之迷局

上回书说到信托公司哭晕在厕所数次后，不仅想明白了金凰珠宝是个十足的骗子，回头再看金凰珠宝的董事长贾志宏布的这个局，也真是槽点满满，当初怎么就被黄金迷了眼，没发现呢？

说到这金凰珠宝的董事长贾志宏，曾经也是一号叱咤风云的人物，至少在金融界是非常玩得转的，这位贾董事长首创了所谓“黄金质押+保险承保”的“双保险”风控措施，即通过质押实物黄金和保险公司承保的方式，为其信托计划提供担保，看似非常安全非常保险，“现当代文学作品你货都在我这，还有保险公司兜底，你小样还不是被我捏得死死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仔细看，其实漏洞还是不少，就拿此次爆掉的雷之一——长安信托-金凰珠宝贷款2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的风控措施来举例说明：

|1、黄金质押：

金凰公司提供其合法持有的不低于上金所AU9995标准的实物黄王通培训金质押（静态质押），且质押物本金质押率控制在70%的安全线以内。

|2、保险承保：质押的黄金在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购买财产保险（基本财产险附加盗抢险，同时保险公司承保黄金的重量及质量），该保险的第一受益人为信托受托人。|3、监管措施质押的黄金由质押权人接收并存放于武汉本地商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保管箱后，保管箱将封存，长安信托及人保财险公司分别持有保管箱钥匙及密码；项目存续期间，保管箱不可开封，不进行查库，做到静态质押，以保证质押物安全。|4、个人保证

公司法人代表贾志宏承担个人无限责任保证担保。

是不是看上去很靠谱？信托公司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虽然他们见钱眼开，但至少比普通人更具备专业性，对于黄金的检测，入库环节，也做了精心安排，如安排了湖北省金银饰品质量监督检验站进行光谱扫描质量检测，安排了质押信托各方当事人现场见证入库，安排了现场全程视频录像存证，安排了入库前将黄金融化成不规则形状防止掉包等，不可谓不周密。

但如果跳脱出这一个个环节，从信托计划的担保措施整体来看，就会发现存在两个无法解释的疑点：

1、 未通过上海黄金交易所进行黄金质押

一般来说，黄金具有大宗商品里最高的流动性和变现能力，如果急需使用资金，完全可以变卖黄金，这样获取的资金也是全额资金。而如果非要质押黄金的话，通常会通过上海黄金交易所办理，而金凰珠宝自身作为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会员，也是有资格通过上海黄金交易所进行黄金质押的。

我们再来看黄金交易所的规则，根据《上海黄金交易所协助办理质押管理办法》第二条的规定，本管理办法适用对象为交易所会员及客户，适用范围为在交易所托管的黄金、铂金、白银等实物质押业务。质权人为具有交易所会员资格的银行，出质人为交易所会员及客户；以及第三条的规定，会员及客户托管于交易所的黄金、铂金、白银等实物可用于质押。出质人应当对出质实物的真实性与合法性负责。

可以看到，金凰珠宝作为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会员，完全可以将黄金托主要看气质管到上海黄建交易所，并质押给同为交易所会员的银行，整国境南边个过程黄金都托管在上海黄金交易所，安全放心，省去了上面提到的光谱扫描质量检测、见证入库、视频录像、将黄金融化成不规则形状防止掉包等乱七八糟的步骤，也省去了找保险公司承保这一费力不讨好的额外支出，难道不香吗？但金凰珠宝此次的所有信托计划下的黄金质押，均未通过上海黄金交易所办理，而是通过商业银行办理。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走独木桥，我看这贾老板心里肯定有鬼。

2、 保险实际条款与描述不符在信托计划的对外宣传销售材料中，其号称“保险人交付给受益人的标的黄金应经过双方认可的具有黄金鉴定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检测合格。如质量和重量不符合保险单约定，即视同发生保险事故，由保险人承担全部赔偿责任”。即此处保险公司承担的是对黄金本身真假、品质、重量的保险责任。而实际上，从信托公司的报告材料中的描述来看，其对保险的描述是“盗抢险为主”，即只承保因黄金被盗抢产生的损失。这就很扯淡了，毕竟银行金库不是一般人能抢的，这种保险可谓毫无意义。

3、质押黄金的数量显然过高

金凰珠宝一顿操作，一共质押了83吨黄金。一般人可能不了解，但金融机构能不了解83吨黄金是什么概念吗？ 从百分比来看，2019年，我国官方公布的黄金储备量也才1958吨，从百分比来看，贾老板轻轻松松能拿出国家黄金储备量的5%，在国内排个首富应该没啥问题。从绝对值来看，中国黄金三巨头中金，山金，紫金去年年产黄金数都不够贾老板看的。截至2019年底，中国第一产金企业山东黄金集团以47.94吨的chrome插件黄金产量成功跻身全球产金中国菲律宾企业第10位；紫金矿业集团和中国黄金集团分别以40.8吨、40.3吨的矿产年产量位居全球第1雅漾修红舒润面膜3、14位。而他们三家中任何一家拼了命开足马力挖矿生产一整年，也只够贾老板质押的黄金数量的一半，什么黄金三巨头，在贾老板面前，不过如此。信托公司的人难道就不想想，贾老板的企业，根本不可能有83吨黄金吗？他又不是唐老鸭的史高治叔叔。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究其根源，除了整个链条上的每个人都被黄金迷了眼，贪心不足反遭骗以外，黄金作为价值稳定性和流动性最佳的大宗商品，在国内的大宗商品融资环境下，本就具有极大的非法操作空间。国内大宗商品融资乱象，由来已久，金融单位和监管机构盯上大宗商品质押骗局，也并非这两年的新鲜事了。

03 大宗商品质押融资骗局，可太多了

2011年以来，大宗商品骗贷“暗黑事件”频频发生，从钢、铁矿石黑色金属融资，到铜、铝等有色金属融资；从上海钢贸假仓单骗贷事件，到青岛港、天津港虚开仓单骗贷事件，大宗商品融资的问题不断暴露，商品重复质押、虚假质押现象被揪出水面，大宗商品质押的风险管理问题开始受到各方的重视和审视。

大宗商品贸易融资一般是指借款人以合法拥有的储备物、存货或交易应收的商品进行质押由银行提供的短期融资业务，融资途径往往包括现货质押融资以及仓单、提单质押融资。

就大宗商品本身而言，钢铁、煤炭、铁矿石等大宗商品自身具有高价值、易运输、易存储、易变现和质量等级明确等特点，具有很强的金融属性，也让银行很乐意接受大宗商品实物作为质押物的融资。

而就大宗商品仓单而言，加入了仓储环节，通过存储到指定的仓库，开具仓单，并以仓单代替大宗商品实物进行质押融资。

根据《合同法》的有挂规定，仓储合同是一种保管人储存存货人交付的仓储物，存货人支付仓储费的合同，仓储合同自成立时生效。可见，仓储合同是发生并建立在保管人和存货人之间的法律关系。仓单是仓储合同项下，由保管人出具给存货人，供后者嗣后提取仓储物的凭证。作为有价证券，仓单可经背书转让。存货人在获得保管人签发的仓单后，有权转让或质押该仓单，任何经连续背书的仓单持有人都拥有向保管人请求报关报检给付仓储物的权利，这是仓单得以流转的基础。

可见，通过仓单而非实物进行质押，在法律上完全不存在障碍。并且，通过仓单进行质押，一方面更加便捷，另一方面由于仓库方的加入，多外贸群了一道“验货”的门槛，看似更加安全，但实际上，这恰恰是大宗商品融资过程中最容易出现问题的一个环节。

由于银行之间质押信息互不相通，以及银行自身的能力有限，无法做到对仓库的有力监管，导致了内外勾结、监守自盗之事时有发生：

1.、上海钢贸融资骗贷系列案件

利用仓单重复质押融资频繁发生于钢贸领域，2011年下半年以来受国家加强房地产调控和清理整顿地方融资平台等多种因素的影响，钢材下游需求随之走弱，钢价开始大幅下跌，钢材滞销日益严重，钢贸企业经营愈发困难。2012年8月，黄体破裂因贷款到期无法偿还，多家钢贸企业被建设银行、光大银行、民生银行等多家银行告上法庭。

这一系列案件源于在于钢贸企业贸易融资中的重复质押问题，钢贸企业将同一笔质押物进行重复抵押，向多家银行分别进行贷款融资。而某家银行先于其他银行通过法院将钢贸企业抵押的钢材查封，影响了其他银行的权益，故其他银行纷纷抢先起诉，要求提前还款，这也引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据“上海法院网”公布的开庭公告信息，仅2013年3月18日至4月17日的一个月间，上海有209起银行起德国电影推荐诉钢贸商的案件开庭。

2、青岛港铜、铝融礼仪的重要性资骗贷系列案件

在银行对钢贸融资叫停之后，重复质押的融资模式被复制到了其他大宗商品贸易融资白发原因领域。以铜为例，最近两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剧烈波动，而铜价却相对平稳，背后的支撑点就是融资铜。融资需求给铜市带来了缓冲，使铜价没有出现断崖式下跌。中国外贸进口量自2010年起大幅下滑，但是进口铜和铁矿石却是大幅上涨的，进口铁矿石2.22亿吨，增长19.4%。进口铜133.4万吨，增加37.8%。这些大量进口的原材料其目的不是用来做进一步加工生产的，而是用来从银行融资的。

2014年6月初，青岛港被曝出铁矿石仓单被重复质押，部分持有铁矿石仓单的贸易商从不同银行骗取贷款。随后，德正资源全资子公司——青脸型图岛德诚矿业有限公司被曝出曾与四家不同仓储公司分别出具仓单，利用银行信息不对称漏洞，在不同银行重复质押。据调查，青岛港金属贸易融资的“骗贷”金额或刷新历史纪录，在青岛的18家中资商业银行集体卷入其中，仅德诚矿业及其关联公司在18家银行的贷款金额就超过160亿元。

04 大宗商品质押融资骗局图解

一般而言，大宗商品质押融资骗局中，常见的手法无外乎以下几种：

1．勾结仓库方将货物重复抵押一般来说，银行会指定一家与其已经签约的第三方仓储企业，并且理论上来说，在货物入库之后，还要经过银行风控部门人员巡库检查确认后，方可开具仓单，以确保银行作为质权人对仓单和货物的绝对控制力。但是，正如之前所述，各家银行质押信息不互通，这就给出质人可乘之机。出质人完全可以与仓库方串通起来，一招“狸猫换太子”，将原来应当储存镀镍于指定库区和库位的货物掉包甚至直接运输出来，再将这批货物二次入库到第二家仓库，再开具一张仓单，以此骗取复数的贷款。

2．与第三方仓储勾结开出虚假仓单如前所述，虽然在大宗商品质押融资关系中，银行一般会指定一家仓储企业，但实际上，银行对仓库方的控制力仅限于协议约束，其仓储费主要来自于存储货物的出质人，因此只要有利可图，仓库方是存在于出质人串通开具虚假仓单骗取贷款的动机的。如出质人可以通过“借货开单”的方式，骗过银行巡库人员开具仓单，在联合仓库方套出货物，从而达到开具虚假仓单的目的。

05 后 言

将此次“黄金大劫案”或者说“满城尽带黄金假”仅仅归咎于贾老板的无耻、信托公司的愚蠢和贪婪、乃至信托产品本身的缺陷，都是有失公允的。与钢贸、铜、铝质押融资风险事件类似，主要还是动产或者说权力凭证质押过程中的法律缺位和疏于监管：大宗商品，尤其是黄金之类的具有极高金融价值的大宗商品的质押过于“去中心化”，缺乏强制性的中央交易平台，是发生此次风险事件的主要因素，而动产及权利凭证google搜图质押缺乏权威的公示法律基础和配套制度则是导致此次事件的根本原因。在光明能照耀到的地方，永远不存在黑暗，而既然光明所照之处有限，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监管部门能够尽快建立中央化的动产及权利凭证质押融资平台，做到动产、权利凭证质押融资的各方信息互通和信息公示，并在立法上对动产、权利凭证的质押公示进行效力上的背书。笔者希望，监管部门能够筑起高墙，不要再让罪恶的王水流入金库，腐蚀掉市场仅剩的最后一丝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