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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过援交女的人还有未来吗?

更新时间:2025-05-22 00:31:34 阅读: 评论:0

上中学的时候,我每天早上都会经过一条两边长满花树的大马路。那些花树我至今都不知道名字,它们开出的花的颜色和形状我也已经忘记。但是我深深记得,它们在霸道总裁那段清晨的记忆里,发出的清脆破裂声。

咔嚓!

是的,当花朵被一脚踏上去时,发出的声音。那些铺满马路的娇艳花朵,被踩上去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让我喜欢上每天早上的“踩花路“。偶尔在睡梦中,我依稀还能听到这些破裂的声音。

于是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准备洗漱上学,当镜子里面照出那个颓靡消瘦的面容时,我就会清醒过来,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年,而我早已不是那个背着天蓝色书包的小少年。

但是,现在的我依旧在做“踩花“的事情,仿佛很多年之前,在那一声声清脆的破裂声里,我就照见了我的今天。

我没有公司,也不上班,我的工作从古至今都存在着,很多人把我的职业称之为“拉皮条“,但不管是女孩们,还是那些不曾露面论文的研究方法的客人,他们都管我叫张经理。那些胸怀阳光和美好的人,也曾说教我别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但是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有只能在黑夜盛开的花,而我,就是这些月光之下花朵的栽培者。

真正有钱人的圈子,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而这些人也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冒着风险,在社交软件上跟人扯淡。我这样的角色,只是顺应市场需求而已。

而且,这类群体不会沾染职业小姐。他们需要新鲜干净的血液,他们对品尝青涩的疼痛和惊骇以及隐忍更胜过于性本身。我需要不断发现和提供新鲜血液,当然,还有包装它们。

说实话,现在的女孩早已经不是我读书时代那种保守羞涩的模样了,所以未开苞的女孩越来越少,我调教女孩子们做假的能力也越来越高,这是一场跟客户斗智斗勇的战争。

我谈不上讨厌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喜欢。它们就是一份工作而已,远没有上升到动情感的地步。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情感?

每个夜晚,我和女孩子们穿梭在各个酒店高档会所,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轰然倒下,像怕光的吸血鬼一样躲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沉沉入睡。睡梦里,我又回到那条上学的马路上,我兴奋地踩着脚下的花朵,听它们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在这些破裂声里我快乐地笑出声来。

有一天,走在楼下小区花园里,我面前躺着一朵刚刚飘落的花朵,粉白色,大花瓣,我默默端详了一会,然后抬脚踩下去。

预期中的“咔嚓“声并没有响起,我松开脚一看,那朵刚刚还鲜活娇嫩的花已经被我踩扁了,花瓣渗进泥土里,带着死亡的晦暗。

我吓了一跳,最后忍不住奔跑起来,仿佛身后那朵被踩碎的花会跳起来跟我索命一样。以前我从来没有端详过那些被我踩碎过的花,它们的生命终结在那一声声清脆的破裂声里,响声过后便再无意义。可是今天这朵闷声不响的花引起了我巨大的恐慌,它提醒我刚刚的疼痛和毁灭。

我一阵心慌。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衬衣小黑裙的女孩推门进来了,她怯生生地问,张经理在吗?隔壁过来串门的哥们朝我挤挤眉毛,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又有新鲜货送上门啦!

女孩看起来很小,她扎了个马尾,背着天蓝色的书包,一副强作镇定又十分认真的表情,好像在跟世界500强企业的hr面试似的。

我心里冷冷地笑出声来,我见过比她更如仙如梦的清纯少女,在走进这扇门之后,都对自己的自尊和廉耻变得慷慨无谓起来。

假若心里没有那么一点潮湿晦暗,月光之花又怎么会滋生开放呢?这年头早已经没有逼良为娼一说,多少人迎着欲望,无知无羞地把自己整个肉体送上去呢?

女孩偏着头听我说话,她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无知和羞涩交替着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不时飘过那朵被我踩进尘土里的花朵的模样,它的一声不吭里带着抗议和痛楚。这让我很难对着这个女孩说出直接而残酷的话。

虽然那些话,每天被我无数次地在她们面前重复,但是今天我有点语无伦次了,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比较斯文地描绘一场赤裸裸地交易。都怪那朵花!

我终于不耐起来,用手指着里间那张门说,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现在进去培训吧!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合适干这行。

那个里间只有一张床,上面是我调教女孩们留下的斑斑痕迹,她们走进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了然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一切伪装挣扎和羞涩都失去了意义。我给她自主选择的权利。

女孩愣住了,我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她不知我抬手干什么,直觉让她把自己整个身体迎上前,跟着我朝房间走去。

走了几步,我回过头看她,她也睁着眼睛回看我,她的眼神让我吃惊,那竟然是一种信任。

那张床肆无忌惮地躺在那,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我一屁股坐下去,床垫立马凹进去一块,我拍拍床沿,意识她也坐下来。我拍床垫的邀请随意、自在、无所谓,我在告诉她,你要真敢,那就是自找。

她坐过来,温顺地看着我,到这一刻我长期的职业熟悉感才回身上,我的触觉绕过她无波无澜的眼神,感知到她的紧张,不自在,她的吃力和僵硬。她坐下去,却没有把份量沉下来,她用大腿有力地控制住自己身体的下陷,它们绷紧了,显示出每一块肌肉完美的形状。

我把手伸过去,拂过她的大腿,转向她细而长的脖颈。她的春江花月夜张若虚眼神试图躲了一下,身体却纹丝没动。我想让她缓和一下情绪,问,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女孩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认真地说,当然交过男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他知道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快毕业了,但是还欠着一笔学费,我担心会影响我拿毕业证......我赚到这个钱就不做了。

我无声地笑了,这样的借口很多,家庭贫困啦,父母生病啦,弟妹上学啦,总之只要能把交易的动机说得无可奈何一点,她们自觉心理安慰就会多一些。但是,谁管呢!来了这里,几个是干净的。

我一反手把女孩按倒在床上,她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嗤笑,你不是要赚学费吗?我现在可是在免费给你培训!

女孩眼里的平静像冰面的裂纹,很快蔓延成一大片,发出破裂的声音,我在脑海里轻轻重复那些踩碎的花朵发出的声响。

推开我吧,走出去,走出这栋楼,你的人生还会无知无觉地继续在阳光底下。我看着她,等待她做出抉择。

事实上,在这个房间里一旦上了这张床,我跟女人的关系就像医生和患者,在绝对的主动和被动角色扮演下,很少有患者跳下手术台。她们把主动把命运的抉择权交给了我。

眼前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我剥掉了她的衣服,在最后脱底裤的时候,她提出抗议,按住了我的手。我自己来,裤子,我自己脱。

这样的性交总是很无趣的,我面对的都是一具没有灵魂木然的身体,即使有灵魂,在这一刻,她也是把它关起来的。她只留了一副任人采撷的肉体,仿佛这样就能把伤害跟罪恶降低一点。

我忽然起了玩心,伸出舌头在她胸乳间来回游移。我比女人更熟悉女人身体的每一处秘密和敏感。我想看到她灵魂被强制叫回来的窘迫模样。

你,有感觉吗?感觉......什么感觉?我没有感觉。

女孩破裂的平静又回到她的眼睛里。听到她的回答,我差点进行不下去了。一直到此刻,我还是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明白,她在做什么,她的处境!

我失去了这种探索地兴致,直接了当地入了她的身体。女孩忽然剧烈的反抗起来,她好像突然苏醒的孩子,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到床上那滩红色,我泛出憎恶有怜悯的情绪。那浅浅的红色继而变成了泥土里晦暗的花瓣,心慌再一次袭上我的心头。

我把衣服丢给她,叫她穿上走人。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等她收拾好情绪,我一把将她推出去,冲她吼,滚!

我把枕头扔上去,盖住那片灼眼的血污,拉开窗帘,大口大口地抽烟,烦闷和心慌越演愈烈。透过窗户,我能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

她走出来了,把书包背在胸前,双手抱住自己,肩膀耸动,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一个成年人这样嚎啕大哭了。

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裙底下还沾着血污的女孩,也不会有人看到窗帘后我沉郁的双眼。路灯渐次亮起来,整个城市在霓虹灯的光晕里变得虚幻而美妙......

刚出校门那年,我上一份很清闲的班,每个月拿三千块,住在白石洲的贫民窟里。我办公室里就三个人,都是女的,而且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我每天化了妆,踩着高跟鞋,身上裹着得体的套装裙子。但是让我展示自己作为女性魅力的时间也就早晚上下班那二十分钟。而且,多半的时候,这个行色匆匆的城市公交车上,是一张张疲倦木然的脸。没人注意我换了新色系的口红。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节奏下,我的今天跟昨天一样,明天跟后天一样。我时常拿着那些漂亮的衣服独自叹息,它们应该和我一样不甘。

这种不甘,是急于想要挣脱一切,证明自己的魅力和真实存在的挣扎。我在电话里跟闺密说,现在看到一条公狗对我摇尾巴我都一阵激动,我快要走火入魔了了!

闺密是个会玩的人,她在酒吧上班,靠推销那些我永远也记不住名字的名贵洋酒拿提成。她跟我说,那些人一口酒要喝掉我们两年的工资。

也是她,在我漂亮地枯萎下去时,给了我一个建议,你还年轻,干嘛不兼职做点事增加收入,增长一下见识呢?

钱,是个可靠的东西啊!

我的心眼在那一瞬打开。是啊,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甚至连外面世界的味儿都没闻过,难道就要每个月拿着这三千块跟那几个大婶一样混吃等死么?如果我要过的是这种生活,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沿海城市?

我打开网站去搜那些适合年轻女孩的兼职。嗯,就是公关小姐。它们优渥的报酬让我想尝试一下的念头越来越重。年轻是最难得的财富,而且它每天都在流逝,我为何不好好利用一把呢?

而且上面也说了,就是陪客户吃吃饭聊聊天,哄他们开心一下,不费什么劲就能拿到数目可观的小费。虽然我有限的人生里跟异性单独相处的经验屈指可数,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小小自负的。我身材不赖,长相青春活力,而且还有点小才情,男人们没有面试网道理不喜欢我。

终于,我拨通了面试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人,自称是张经理,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不耐。他约我下班后去面谈一下。地址是市中心很有名的一栋写字楼。

因为担心对方挑剔我外形不够出色,那天我还郑重其事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蛮可笑的。因为我的郑重其事也不过是一件白衬衣加小黑裙,而且,我还背着一个书包。

到了指定办公室后,我看到有两个男人在那里抽烟,里面就几张红木办公桌,烟灰缸里一堆烟头,简陋而随意,丝毫没有我想象中公关部的奢华高档。

我小声敲门,挤出一个标准的笑,说找张经理。其中一个男人挤挤眉毛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他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对留在里面的那个说,又有新鲜货啦!

我没细想这句话的意思,更不曾意识到他所说的新鲜货就是我。其实在骨子里,我对自己去做公关小姐的做法并没有很深的思考。我想过最糟糕的可能就是被调戏甚至揩油,但这不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么?而且,我不是迫于生计选择了这个行业,而是出于好玩的心理。这让我生出了一股高于这行业其他人的傲气来,我是在体验人生啊!

这体验二字,有着皇帝微服私访的低调隐忍和自信。你看,我只是在打量平行世界里的另一种生活,而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我随身都能抽身离开。

这样的想法支撑着我,毫无羞耻感地坐在对方面前,让他像货物一样打量自己。在我的懵懂无知和对方的含糊其词里,我们进行了一通毫无重点和逻辑的谈话,最后张经理微笑着说,你条件挺好的,可以试一下。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的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开心。

让男人开心,你懂么?

他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情商智商都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在正式上岗之前,是要经过培训的。这个你能理解吧?我不能让你得罪我的客户,你得先知道规矩。

我再次点头。于是他把手一指,对着里面那个房间说,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现在进去培训吧!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合适干这行。

那扇半掩着的门,就像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魔法圈,我不知道门后面等待我的是什么。在我二十岁的生命里,我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事情也不过是被喝醉的汉子撵着跑了二十多米。我想象不出更糟的可能。

这种不可预测的刺激和害怕,令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跟着这个见面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男人,准备进一扇关着不可预测未来的门......

我把装着鸡汤的保温瓶放下,女儿还在睡梦中,即使睡着的样子,她的眉头还蹙着,仿佛陷在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梦中,无法挣脱出来。

窗帘的接缝处透进一片窄窄的阳光,横打在她的床上。空气中充满了疾病。它不仅仅是一种气味,更像一种有形的存在。每个人都感觉得出来。疾病像蒸汽一样弥漫于房间。

我在女儿床前站立片刻,伸手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忽然一片灼人的彩光变幻,打破了黑暗,这一片光来自柜角的一面小镜子--那是刚住院时女儿央我带过来的,那时她还是个粉扑扑的少女,脸颊在阳光底下泛着金色的光泽。现在这面镜子被扔在角落里,她再也不愿意照镜子了。

假如说这些年的努力給女儿带来点什么,那就是这张单人房病床。我拉过椅子坐到她床边。当我的眼睛对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外边汹涌而来400办理的阳光适应过来时,我看着她,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好像又缩回十多年前我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她的身体如此之小。条纹病服松松垮垮地兜着她的小翻墙网页肩膀,盖着她刚开始发育如今却扁然的胸脯。我不忍心看她睡觉的样子:嘴巴张开,耷拉着,好像含着一片没有融化的苦涩。

爸爸,疼……

她小声地嘟噜,我回过神,想扶她坐起来,却发现女儿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她还陷在那片沼泽里,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我拿手抚摸她的额头,她睫毛在凹陷的眼窝里格外显眼,上面粘着一些分泌物,还有模糊的泪花。

我并不陌生这些泪花,它们也曾经挂在扑闪扑闪的少女黑眼仁上,讲诉一个个悲情的故事,在酒店白色的床单上换取我腰包里的钞票。

那些创业初的艰难和苦闷早已经渐渐淡化,如同我慢慢忘却的睡眠。我很难入睡。孤寂和烦闷总是伴着黑夜一起降临。

这种烦恼,在我身边的朋友中很常见,他们自有他们的解决方法。有人告诉我,他毕生的梦想就是睡够一万个女人。有钱有闲有女人,不就是男人的终极梦想吗?他的账簿上记录了每一个女人的名字和体貌特征,以及感受。

记住,叫女人要在上午或者中午的时候,千万别晚上!因为那时候她都已经伺候好几个男人了!你得赶在她一天当中的头一次。

酒到酣畅时,几个男人猥琐地哈哈大笑。我在这种大笑中,忽然得到疏解和释放。是的,何必端着呢?人生苦短。

只是我的账簿上,收集的是一个个悲情的故事。她们或者父母重病,或者弟妹年幼求学,或者孤苦无依身负债务……

我的床上,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版本的悲剧。那个给我供货的白瘦的男人,自称张经理,他就像一只猎狗,总是能闻到处子的鲜香和她们内心的悸动和痛楚。

女孩们青涩的身体就像一杯苦艾酒,饮过之后我才能昏昏睡去。我喜欢跟她们聊天,许多人以为这种交易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但是我知道我的孤寂,它携带着性欲而来,却希望得到性之外的东西。

事过之九谷口自然风景区后,她们会蜷缩在我怀中,讲诉一个无可奈何的故事,它们的版本大同小异。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每隔一条街,一扇门,就有一个悲剧在上演。

我静静地欣赏它们,等待这个悲情的电影攫住我的心,在高潮的顶峰后缓缓滑落,最后淡去。

只是,今天,我成了悲剧的主角。

我知道一会护工就会过来,女儿的尿袋已经快满了,她需要按时间点喂进去一颗颗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药丸,针头埋在她十八岁的大腿内侧,各种液体输进这具日渐枯萎的身体,然后又变成淡黄色的尿液排出来。

到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无论账簿上收集了多少个悲情的故事,我依旧没有真正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绝情。在这之前,我观望着,它们在我想象不到的地方流下眼泪。

而现在,苦难,绝望,在这个地方,就像海浪。它从病床上翻卷而出,撞击着惨白的墙,再朝我扑回来。我想我会淹死在里面。

我从医院走出来,外面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我头顶,现在是初春的时候,深圳这个沿海城市的温暖总是这样慷慨无私。可我被这明媚激得一阵头晕。

我有自己的公司,房子,车子,我的身体健康,事业稳定。我的不幸只是前妻留下的女儿在十八岁绽放的时候,忽然染病萎靡了,而且正在慢慢枯萎。但是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让她在医院躺上十年二十年,那又如何呢?

它不会变成那一个为重病亲人卖身的版本,不是吗?我这样安慰自己,脑子里却闪过女儿刚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事实上女儿正在我脑海中不断暗落,她的脸退入了阴影,每过去一天,我对她的记忆就会有所衰退,有所流失,如同握在手中的沙子不断漏掉。她正在变成一个没有血肉的鬼影,一个空壳。

我在这种咀嚼中愈发惶恐地发现,我能记住的碎片越来越少。这让我不得不逼着自己,用臆想的细节和捏造的个性,去加以填补,哪怕这记忆是伪造的,但也总要好过忘得一干二净。

她说生日的时候想要一个芭比娃娃呢!

我忽然在这些碎片中挑到了这个,这也许是我想象中的,也许它确乎存在过。我激动起来,马上驱车去商场,买一个最大号的芭比娃娃。

当我抱着打包好的娃娃从手扶电梯上下来时,来来往往的人流在我眼里忽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健康的红润让我愤怒。也许只snowpeak是由于遗传上的好运,才让他们获得了与生俱来的特权,他们却对此浑然不觉。我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已然产生了一道裂隙,并且越来越宽。

这个太平明媚健康的春天,和人们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刺眼起来。生意场上的朋友依旧会发来问候,群里面的红包和荤段子此起彼伏,曾经让我哈哈大笑的一切,如今却让我感到浅薄无聊,这些只是让我不断回想起,在外面的生活与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切之间,残忍的天投机倒把罪壤之别。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医院的。

女儿死了。

我带着那个芭比娃娃,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在一个个死亡证明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等法医检验报告跟证明盖上章印,女儿睡在裹尸袋里去了殡仪馆。她终于不用挂着尿袋和大大小小的仪器叫痛了。

我回到家,放下皮包,换上拖鞋看着家里的一切,却感到每样东西中间都有个空空的洞。前妻和女儿在这个房子里相依为命,一过就是十几年,对我而言,这段岁月却是黑暗而辽阔的空白。我一直在缺席。

缺席于女儿和前妻在这张桌子上一起吃的每一顿饭,缺席于那些欢笑,争吵,梦幻西游口袋版烦闷和疾病,缺席于她的家长会,升学仪式甚至生日宴会……正是这一长串简单的仪式构成了她短暂的一生。

进入到这个不常回来的家,我感到有些迷惑,就像一部小说,很久以前我读了开头,后来又把它丢开,现在却在读它的结尾。

那些过往,那些我躺在酒店品味女孩们悲情的夜晚,有想到过自己走入到剧场的屏幕中去吗?

我打电话过去给张经理,那只猎狗。这个房子太冷清了,我需要陪伴。半个小时后,一个背着天蓝色书包扎马尾的女孩站着门外。我打开门转身朝房间走,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愿意看她眼眸里的任何信息。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我有无数确凿的理由放纵自己,为了,人生苦短。

女孩站在房门口就不动了,她嘴巴轻轻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我一把扯过来,把她往床上推,那一刻,我心里的魔鬼像罩在头顶的灯影一样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她咧嘴大哭起来,越哭越厉害,口里喊着,疼,疼,疼……

爸爸,疼!

我好像糟了雷劈一样,浑身僵硬,血液也凝固起来。女孩还在我身底下哭着,我颓然倒下。

等她穿好衣服,拿着那叠钱时,她脸颊上的泪珠还没有干,我疲倦地挥挥手,让她走,我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女孩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怯怯地问“我可以要这只娃娃吗?”

她手指着那只黄伯俊巨大的芭比娃娃,它被我扔在客厅的角落里,我以为我早就扔了它了。我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又被扯开,凉飕飕的风从中穿过,它们永远也长不好了。

你拿走吧!

女孩掩饰住自己高兴的神色,小心地抱起娃娃。她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忽然又觉得不合适,好像怕我反悔似的飞快地退到门口,然后鞠躬吐了句,谢谢您!

我埋头捂住脸,让不断上涨的痛一点点溢出来……

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她默默地想,手上的劲却一点也没敢松懈。趴在床上的男人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却因为她的走神滞了一滞。

偷瞄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她知道外面有人在比她更积极地算计时间。不管如何,总之这一个小时是要呆够的,如果这个男人一直这么睡着的话。

有过一瞬间,她冒出逃跑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像蹿动的火苗,闪几下就灭了。她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假若她知道当初房间里有一只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她会跟着那个叫张经理的男人走进去吗?

她前面十几年的生活虽然不至于富足精彩,但是从来不曾有过阴影。这十多天的小姐生涯,把世界的黑暗丑陋展示了个遍。谁曾想到她今天的模样呢?

想着想着,她又走神了,房间安静得能听到时钟走动的嘀嗒嘀嗒声,再过十分钟,她就可以叫醒男人拿钱走人了。

他也许在人前是个体面的教授或者医生高管之类,但是此刻躺在这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很少有女人在跟嫖客上完床之后还对他们的社会角色保持敬意,在骨子里,他们都是动物。

尤其是当男人褪去衣服露出自由散漫慵懒的身子后,他们那副急不可待的模样可怜可笑。有时候她躺在那被男人蹂躏,灵魂却好像穿越了出来,默默审视眼前的一切。

男人们都以为自己在占有一个花季女孩,在蹂躏她的身体,然而飘在空中的灵魂却觉得,是她在蹂躏这些男人,蹂躏他们的欲望和孤独。

但现实里她总是没得挑的,什么人都可以买走她。平时她就被大哥关在屋子里,就算不关着,她也是不敢跑的。那些照片还有她的身份证,都在那个男人手里。

他底下还有两个年幼的少女,一个叫珊珊,一个叫小令。哦,对了,她叫静静。这些名字体现出了大哥的全部品味和水准。

大哥用女生的名义联系客户,假装是在校学生,然后以各种借口获得买夜人的信任,骗取这些“慈善家”们的钞票。

当“初夜”以高价卖出去后,客人就会让她介绍其他有困难需要“帮助”的漂亮女同学,这个时候,珊珊小令她们就会上场,把自己的“初夜”轮番卖一次。

难道你想做几百块钱一次的廉价小姐么?

大哥拽住她的头发,她那是第一次不肯进客人的房间,她的头被迫仰起来像女奴一样望着施暴的男人。

珊珊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小令拉住了。她们跟着大哥很多年,没必要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女同胞得罪他。

有一次,她用珊珊的电脑上网,这十来天她跟外界几乎完全失去联系,过后她想删掉自己的账户记录,但是怎么操作都不成功。

小令在旁边冷笑,说何必费那个劲,被“曝光”过的胶卷难道还怕再被“曝光”么?!

她知道小令为什么这样仇视她,那次她不肯接客,代替她去的小令被客人折腾得个半死,从此就恨上她了,那本该是她受的罪。

大哥看着她闷头不响的模样,忽然起了调教的心。他突出出手扯住她胸前的衣服,在她来不及反抗时便熟门熟路地捏住她的乳房,仿佛看牲口几岁了一般自然地说,你乳头颜色还可以嘛,先好好做一段时间,等黑了也就不值钱了!

没事多看点黄片,别他妈每次让我站外面那么久!不会做爱是吧?看你样子就不懂!学着点,几下就让男人缴枪算事!

她不吭声,眼泪没有意义地流出来,拼命用手掩住自己的衣服。大哥嘿嘿一笑,骂,还真特么像个处女呢!像!

你别忘了,我可是给了钱給小张那王八蛋的,你不把我这个钱赚出来别想走!

大概觉得威慑不够,他又拽住六喜源她头发让她仰着脸像小女奴一样看着他凶神恶煞的表情,骂,你等着瞧呢!

实际上,珊珊跟小令她们从来没有觉得大哥是坏人。她们是自愿当小姐的。漂亮又无能的女孩在这个城市生活本来就该被男人占有的,只是她们时常还得不到应有的报酬。是大哥,噢,这个男人让她们卖了个好价钱。

所以,她跟她们是不在一个阵营的。她想跑的念头,是誰都不能说一点点,也不能指望有人帮她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想象站在外面等待的大哥凶恶的模样,打了个哆嗦。她试着用手推醒男人,闭眼酣睡的男人却用力一扯,拉她倒在床上。

她大骇,依旧没有习惯这种屈辱和迎合。男人眉头蹙起来,粗鲁地将她压倒在身子底下,他急切地想要立刻实现蹂躏女人的欲望。抑或衣服本身--她穿了件结构繁琐的上衣,不易扒掉。她也许存了心穿成这个样子出来的。

男人改成攻击她下身的裤子。他的手劲大,扯着衣服勒得女人侧腰一阵剧痛。她叫出声来,露出一副哀求的样子。

但是男人内心骚动不息的欲念,因为她这副哀求的模样,反而更加剧烈了。倘若她的口气强硬,冷若冰箱的反抗,强硬到底,他也许会考虑考虑。

他已在她身上投了资,此刻她就是个货物。谁叫她哀求于他呢?不管她那副哀求的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她错了。她到底不了解男人的心性。

哀怨祈求的神情对于专执一念想在女人身上获得某种满足的男人说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当时她应该变作一具毫无生气的性爱娃娃,或者冷硬无趣的铁人--但是她恰恰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在哀求男人,她做错了!

此刻回忆起这些细节,她才恍然觉悟,首先今天是她错了。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她错了,后果才如此啊!这对她是悲惨。对他也是。

那些后面发生的事,她几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欲火焚身的男人,又怎么使得他一头倒在地上,后脑勺流出一片可疑的黑血,她又是如何哆哆嗦嗦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现在大街上每一盏灯,每一个身影,每一声车鸣,都是奔着她而来的。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只野猫蹿出来,几乎使她的心脏破开单薄的胸膛,张子强老婆一直塞进她的嘴里,直到整个人窒息住了似的。她感觉无数的杀机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给她出其不意的重皇太后重一击。

刚刚杀了人的人,对于自己可能也会随时被弄死的戒心和恐惧,肯定增长十倍,如果戒心和恐惧可以用什么具体的方法度量或计算出来的话。

她现在快要把自己杀了。

能做什么呢?手机扔在房间里了,大哥大概在一遍遍打她的电话吧?很快就会有人意识到不对,她的裸照和身份证信息在大哥发现她逃跑之后,一定是上传到网上了。相比被警察发现杀人的事实,她感觉前者更可怕。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又绕回去了,前面那栋大楼里,有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具流血的男人尸体,他躺在睁着两只惊骇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逃到这里。逃了半天等于没有逃。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在现实中,是在梦中。

那 十多天的小姐生活是虚构的,那些屈辱的泪水和大哥还有珊珊小令,他们都是虚构的;她还是那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女孩,上着一份今天像明天,明天像后天的 班:她的同事是三个已婚温良的中年女人,她每天化着精致妆坐二十分钟的公交上下班;她没有去投那份只要陪客户吃吃饭聊聊天就能获得丰厚小费的公关小姐简 历;她没有认识那个叫张经理的男人,微分方程模型没有跟他走到房间里接受被拍成视频的“培训”;她没有被大哥拿着这些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胁迫卖身……哦,是的,即使 她死了,她的父母同学同事也会知道她是个婊子,所以,她连自杀都不行。

而现在,她弄死了别人,或者是她自己被别人活活钉在棺材里。

这大概就是个噩梦呢,她趴在冰冷的公园草地上想。一长串紧张的思考和奔跑让她失去瓦尔基里行动了全部的力气,她趴在地上隐约觉得是在睡梦中。

啊,是个梦呀,谁从小到大没做过这样的噩梦呢?因为有了怀疑当侥幸的根据,她稍许镇定了些。这让她更加放心地拿手蹭蹭鼻子准备入睡,这是她习惯--猛然间她闻到了手上的血腥味!

一切又具体而清晰起来,她内衣的半根带子已经断掉了,她腰上一片灼热的疼痛,每一个细节她都可以回忆起来的。那么眼下的一切不是梦了。梦是回忆不起细节的。

你完了你完了!你成了一个杀人犯了!你逃了半天逃到这条绝路上了!你逃也没意义了。裸照已经铺天盖地了,你曾经痛恨厌恶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你已经无路可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噩梦,她睡在这个梦里再也不会醒了。

男人第八次点起手上的烟时,他心里的急躁和愤怒渐渐变成担忧了。这肯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了!他做这行时间太久,危险就像可以闻到的雨腥味,它们已经隐隐地朝他飘过来。

男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后忽然又觉得不妥,他捡起来走过几个路口,分别手机里面的芯片卡和烟头扔了。做这些的时候,他警觉地四处张望。

空气里的雨腥味儿更重了,就快要有一场暴雨来临。她把头从草地上抬起来,夜露和润湿的空气让她的头脸湿漉漉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刚出生的羔羊。

警察总是要抓到她的,杀人总是要偿命的,那她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死人是可以做点活人不敢做的事情的。

她想明白诗经取名后,脚步和心里忽然都轻松起来,甚至带着一点愉快,这半个月以来,她终于可以主动做一件什么事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见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张经理,还有数不清的嫖客。就像婴儿不会忘记第一个怀抱一样,她清清楚楚想起了张经理。

刚开始她还是会记住那些买她的男人的模样和上床细节的。这些痛苦的咀嚼可以让她用灵魂出窍的方式去看待和整理--为人生的体验。但是痛苦时常太痛,她的灵魂不时被拉回现实,陪着她的肉体遭受一次次磨难。这样她就渐渐记不住那些男人到底有多少个了。

在张经理,大哥 ,珊珊还有小令这些人中间,苦难的靶子就渐渐清晰出来。大哥拿捏她的一切,而那一切,是张经理给他的。

她要找,最初拉着她下地狱并且永世不得翻身的人。这个人她记得,深深地记得。

那栋赫赫有名的写字楼里,有一个简陋的办公室,在一个装了摄像头的房间里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白瘦的男人,他有一双阴郁的眼睛,他的手指细长冰凉还带着令人恶心的粘腻感。

这双手此刻拿着一朵灰白的花,默默地发呆。

她敲门,说张经理在吗?

门开了,她露出了那张羔羊似的湿漉漉的头脸,她的眼睛就像戴了无框眼镜的小马驹儿一样,流溢着绝对无害而且又安详、又善良、又温驯的目光。

她挤进去,张经理默默地侧开身子,他大概经常有这种免费送上门来的女人,她又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他也许是记不住的。

但是男人一开口就证明她想法是错误的。他没看她,而是把玩手里的那朵死灰色的花,漫不经心地说,你逃了吗?大哥在找你。

不,我没逃,我只是过来找你,我能逃去哪里呢?还能穿回以前的时间吗?

她平静如水的眼眸跟第一次进来时候的平静是不一样的:第一次是无知懵懂的,而这次是对一切无望无求后的木然。

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她忽然提出要求,女孩是喜欢拍照的,但不是她,不是现在的她,男人经常也会帮女人拍照的,但不是他,不是为了她拍照的他。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个距离让男人不得不抬起眼睛看着这个当初从自己房间走出去的女孩,或者现在应该是女人。

你帮我拍个照吧,我珍视自己的第一次,我需要记住它,往后我就没有什么东西好记住了。

她往阳台那走过去,撩起裙子轻盈地往上一坐,那一跳显示出了她少女的活力和天真,但转瞬即逝。

她拍拍裙子,挺直了背,说,你拍我吧。男人端着手机,像端一样枪退后几步,再退后几步。

她端着头坐直,正面迎着那个手机或者说枪口。

忽然的,她请张经理等等,她去编那头松散的辫子,把它们扎成一个马尾。她的眼一直看着男人,像在等待照婚纱的女人。她淡然地再次笑了。

他忽然生出一些不安来。从她的举动和神色中昆廷理查德森,他读到了她永诀的超然,就像那些灰白色的花。他突然好像明白了她要他做什么。

张经理照着她说的角度拍了几张,她娇嗔地拍拍手,说,你拿过来让我瞧瞧呀!他迟疑了一下,女孩换了一个姿势,一只脚搁在阳台,另一只垂放下来。她问,你看这样拍好不好?

那是女孩问男朋友的自然和娇氨基硅油憨。她招招手要去拿手机,张经理缩回去了,手机里面信息太多,是不适合給别人拿着的。

他走过去靠近她,把照片翻给她看。女孩看中了一张,她笑这个好看吧,我喜欢这个。说着她俯下身,手自然而然的落在男人肩头上,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环住了他的脖子。

张经理是知道女人们这些伎俩的,她们抱着认识大款被长期包养的心来,对他施展将要在别人身上发挥的女性温柔手段。

但是这个女孩的笑里,分明无求无欲呢。

他有些紧张不安起来,想甩开女孩的手,却发现自己脖颈已经被她紧紧缠绕住。她搁在阳台上的脚往后一抬,整个身子向后翻过去,她的两条柔软的手臂如今却像索命绳一样牢牢的套住他,两个人就像玩闹的中情侣,一齐往沙发上倒去,只是迎接他们的十多米高空下的水泥地。

在那一瞬,张经理想起了被踩碎的花朵发出的破裂声,原来是这样,呵……

第二天,新闻头条上的出现一则消息,是一对情侣在阳台拍照嬉闹不慎摔下,双双当场毙命。

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是醉酒男子错把地板当床,摔伤脑袋的消息。目前已经送到医院救治,并无大碍。

一个面色阴暗的男子默默放下报纸,打开打火机,黄色的火苗很快舔了那张小小的身份证,发出一阵刺鼻的味儿。

她的行李箱小小的,搁在房间角落,有还一只制作精美的芭比娃娃靠着墙。男人拿纤维袋通通塞进去,挨着夜色扔到不起眼的垃圾站。

那只芭比娃娃咕噜噜滚出来,一对美艳而毫无表情的眼睛,瞪着幽深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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